「这也是个办法,眼下北翊粮草已经开始短缺,幼主还想支援北翊,咱们能不跟他把关系搞僵最好」,苻洵点点头,又问,「我记得以前崔氏一直是全族都在金州,能不能一锅端了逼崔玄仁投降。」
苻洹重重叹了口气:「冯太后别的不好说,在用人和制衡上十分难对付,她对崔氏的布局怕是比咱们看到的还早。前几年崔久安担任太尉时,自以为掌控全局丶就提拔了一批年轻的崔氏子弟去阊江,其中包括崔玄仁最喜欢的两个儿子。」
苻洵讶然:「崔氏嫡系子弟不是在玉照关大捷全部战死了吗?」
「不是全部」,苻洹难受地扶住额头,「不过提到阊江去的大部分是文官,只有少数几个中年武将。」
苻洵会意:「手里没兵的文官……确实好,崔氏费尽心思渗透来渗透去,把自己人送上门当人质去了。」
「蠢货!」他轻嗤一声,默在那儿思忖半晌,张张嘴正要说话,面前忽然传来恭恭敬敬一声:「阐儿给父亲请安。」
「谁是你爹?你不是早就认祖归宗了?你不是要留清泉宫陪师父?」苻洵没好气瞥了一眼躬身行礼的苻阐,顺势抬眸盯着紧随其后丶款款而来的元旭,凉飕飕地招呼,「哟,今晚陛下心情不错啊,把你都放出来了。」
元旭早已习惯他阴晴不定,毫不在意地笑了笑:「我没有跟你抢儿子。」
「随便,我又不是他亲爹」,苻洵挑了挑眉,凉凉道,「说起儿子,冯太后对你可比对亲女儿还好,为了换你回去,难得低了个头。听说她已派使团到奉宁,送来她的发冠代替首级,为自家臣民谋弑我国王后之事致歉,还有些实在好处……」
「丈母娘为庇护杀女仇人,向女婿道歉的,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啊,也算长见识了。」苻洵悠悠说着,像是已经醉了,恍恍惚惚笑着,提着一壶酒踉跄走向殿外。
苻洹眼见苻洵一张破嘴丶将气氛破坏得圆都圆不回来,又见元旭拳头攥紧丶白皙的脸透出薄红,尴尬地张张嘴正要找补,元旭却对他施了一礼,转身向着苻洵的背影追了出去。
眼睁睁看着二人背影消失在玉阶下,苻洹无可奈何重重叹了口气:「又早退,下次怕不是申斥那么便宜,大过年的再挨顿打,光彩吗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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苻洵提着一壶屠苏酒,走几步丶仰头喝上一口,步态懒懒散散边走边喝,遇到宫门就径直穿过,旁若无人地走出安门丶踏上子午大街。
除夕夜,大部分人都在家关门闭户团圆,只有少数几家大酒楼尚在营业,街面冷冷清清,偶然有车马行色匆匆。苻洵并未乘车或是骑马,安步当车慢悠悠地往城西踱去,喝完一坛酒,藏身屋面跟随的暗卫继续送上一坛,他揭开盖子继续喝。
元旭也跟了一路。
一直走到彩云楼那条街,苻洵才堪堪停住,转过头冷笑:「平南侯与我私交过密,不怕冯太后治你个通敌之罪?」
「我不知事态会变成这样」,元旭小碎步跑过去,「今日便是拼着被母后重罚,也想问建业侯一句,这楼上……」
「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」,苻洵与他并肩走到大堂,找了个雅间懒洋洋坐下,才似笑非笑盯着他,「你那个好母后将悬赏令散得到处都是,你追着我要人作甚?怕她死得不够快?」
元旭沉默了,局促地低下头丶双颊慢慢变红。
「我说冯太后在追杀她,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」,苻洵从旁拿过一只酒杯,懒散地自斟自饮,一脸玩味盯着元旭,「我入宫守灵那几天,你跟她说了什么?」
元旭心虚地咽了口唾沫,答非所问:「母后手无缚鸡之力,我以为她最多做些小动作丶动动嘴皮子诛心,不知事态会发展至此,你若是见到她能否代我转告……」
「我上哪儿替你转告」,苻洵挑了挑眉丶不屑轻嗤,「七月初我刚回家没几天,她哄我带她游山玩水,走到半道上给我下了碗迷药,等我醒来丶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?」
元旭惊得站了起来:「她孤身一个女子,你也不去找,这世道……」他再也说不下去,因为对面的苻洵笑起来,越笑幅度越大丶两肩不断颤动。
「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?」苻洵笑容可掬地问,颤抖着举起酒壶,仰头大口往下灌酒,「她还是失忆那几年好,什么都不懂,说什么就信什么。这人一清醒啊,就变得不识好歹丶老想着骗我哄我离开我。我再厚的脸皮,也有用光的那天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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