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那就劳烦太医为王爷施针了。」张守勤如释重负,擦了擦额头的冷汗。
镇南王恍然未闻般,心事重重地挑起了一侧窗帘,朝萧府的正门口望去。
不远处,萧无咎正在与凤阳说话,三言两语,便引得一向持重的凤阳笑开了花,看着他的表情分外慈爱,完全把他当成了自家子侄。
看着这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,镇南王一时恍惚,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岁少年时,他远远地看到凤阳与女扮男装的尉迟锦言笑晏晏的一幕。
那时候的尉迟锦才十四岁,雌雄莫辨,立如芝兰玉树,笑如朗月入怀。
让他只看了一眼,便从此移不开眼了!
这一瞬,眼前的萧无咎仿佛与当年的尉迟锦重叠在了一起……
镇南王的心口又开始发闷。
这孩子平日里清清冷冷,看着难以接近,是因为他蓄意地拒人于千里之外。
只要他愿意,他就可以像此刻这般长袖善舞,八面玲珑,进退有度;
只要他想,他可以讨任何人的欢心。
唯独对待自己,他浑身是刺,恶言相向——他恨着自己!
这时,凤阳与马车内的镇南王对视了一眼,轻轻拍了拍萧无咎的肩膀,说:
「阿咎,这边的事你别管了,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,宾客们还在等着你去敬酒呢。别让不相干的人坏了你的好日子。」
「改日,我再请姑母喝酒。」萧无咎微微一笑,从善如流地走了。
从头到尾,萧无咎都不曾往镇南王这边望过一眼。
镇南王心如绞痛,凝望着萧无咎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。
他太过专注,乃至全然没注意到马车外的顾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,眼神一点点地变得越来越阴鸷……
顾湛的双手在袖中紧紧地攥成了拳。
自找回萧无咎后,父王的心中还有他这个世子吗?!
「世子爷,」旁边,他的小厮乐川惊呼道,「您左臂的伤口裂了……」
顾湛低头去看,这才发现左臂下一点点地渗出鲜血,染红了袖子。
「无妨,小伤而已。」顾湛勉强露出识大体的笑容,「先让太医救治父王要紧。」
这时,候在马车边的老嬷嬷在顾湛身边走过,走到凤阳那边,转述了华老太医的话。
听说镇南王没事,凤阳心里其实松了口气。
顾策再不成器,也是她弟弟,更是朝中重臣——大裕已经失去了景如焰,南疆不能再没有顾策。
瞥了一眼一旁故作淡然实则阴翳的顾湛,凤阳暗暗摇头,忍不住担心:将来顾策西去,顾湛这庸才守得住南疆吗?!
但她面上依然噙着一抹讥诮的笑容,淡淡道:「祸害遗万年。」
华老太医给镇南王施了针,又交代了一番医嘱,提醒镇南王他情志内伤,这段时日忌大怒丶大喜丶大悲,必须戒酒,要好好休息。
等华老太医从车上下来,凤阳便上了朱轮车,坐在了镇南王的对面。
张守勤忙给凤阳也沏了杯茶。
「我送你回去。」凤阳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说,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似乎陡然老了好几岁的七皇弟。
镇南王苦笑了一声:「皇姐,你放心,我不会再硬闯萧府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