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半小时后,三个男人坐在沈检察官办公室的小沙发上吃着中餐馆的外卖,鱼香肉丝饭的香味弥漫了整个房间。
迪诺这才被允许发言,于是他简单地把这件事讲了一遍,隐去了凯西在里面的角色,只是单纯从安迪。克瑞斯这个案子的角度出发,谘询专业的检察官:「……在这样的情况下,夏莉。伯特和露丝。肖是有可能被起诉的吗?」
「当然不可能,」沈烈慢条斯理地咀嚼,等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了才说话,「哪怕你请我吃一个月的中餐,也不可能。」
迪诺看着他,沈烈给他进一步解释:「现在手里的证据,别说是针对露丝。肖,哪怕是针对夏莉。伯特,都不是十分充足。」
沈检察官开始扳手指给他数:「首先,案发地点没有找到;其次,虐待安迪。克瑞斯的凶器也没有发现;再次,酒吧里的监控录像只能证明夏莉。伯特给他下了药,但大部分药效都已经被代谢掉,也是一个五分钟之内就会被辩护律师否决掉的薄弱证据。况且单纯地下药什么都证明不了,也无法证明她们联合作案把安迪。克瑞斯带回了公寓。更要命的是,作为受害者,安迪。克瑞斯本人都不愿意合作,甚至完全不配合进行列队指认或者照片指认。」
「这么算下来,这个案子都是飘在空中的,起诉的难度非常大,就算撞大运,大陪审团同意起诉了,在正式庭审里获胜的机率也非常渺茫,除非还能找到其他的有力证据,或者安迪。克瑞斯本人愿意出来作证。」沈烈说着说着停了下来,睨了迪诺一眼,意有所指:「但我总感觉,听到这个无法起诉的消息,你好像还松了口气。」
说实话,迪诺有些赧然,他虽然是警官,但这个案子的受害者曾经是——甚至现在也是——一个令人唾弃的加害者,还曾经那么深地伤害了他爱的人,就算他是圣人,他心里也会有一个角落叫嚣着安迪。克瑞斯活该,是他自作自受,更别提他和圣人一点都不沾边。
迪诺问:「那你觉得,如果我申请把这个案子定为悬案,符合规定和流程吗?」
沈烈开始挑食,把胡萝卜丝挑出去,立刻又被宁远凶狠地丢回到碗里:「如果七天内还没有强有力的新证据浮现,我觉得是符合的。新的案子总会到来,你不可能一直拖着一个破案率极低的案子。」
「确实。」
迪诺轻声道:「总有比安迪。克瑞斯更值得得到正义的受害者出现。」
宁远歪头看了看迪诺,咬着筷子突然说话了:「……你知道了,对不对?」
沈烈看了他一眼,但宁远只是看向迪诺。
迪诺明白了他在说什么,点了点头:「凯西和我说了。」
宁远「喔」了一声,没再说什么,低头扒饭。
他不再继续说,迪诺反而有些惴惴不安,因为他敏感地察觉到宁远的想法似乎与他不同:「宁医生,你觉得这个案子不应该就这么搁置?你认为我们应该想尽办法把夏莉和露丝绳之以法?」
宁远缓慢地摇了摇头:「我没有想到那么……法律和正义的层面上去。只是单纯作为心理医生和朋友的角度出发,我不觉得这种冷处理的方式对他是好的。」
迪诺瞳孔紧缩。
「他现在需要的不是一个遮掩,他已经自己遮掩和压抑了这么多年,他需要的是一个宣泄。」宁远说,「这种宣泄不是说要他去揍一顿安迪。克瑞斯,或者怎么样,而是他要亲耳听到,或者亲眼看到,安迪。克瑞斯承认了自己对他做的事是错的!」
「如果这件事被遮掩过去了,确实,当年的受害者没有因为给自己寻求正义而入狱,让整个故事听起来没有那么充满悲剧气息,可对于他来说,一切只会变得更糟糕。」
「他压抑了这么多年,一直想把这些过去忘掉和埋掉,就像一场噩梦一样永远不要再提起。」宁医生把筷子放下,声音越来越严肃,「可现在,那场噩梦里的怪物又回来了,再次踏入了他的生命里,唤起了他埋在心里永远忘不掉的记忆,然后好像就这么结束了,他也没有找到那个可以宣泄的出口,这块疤只会越埋越深,人就会被逼得越来越紧。」
宁远看着沉默的迪诺,反问:「在人被逼到尽头的时候,连自己都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。」
迪诺没有说话。
他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的手,十指攥成拳,上面的静脉都看得根根分明,半晌才说:「那你觉得,让安迪。克瑞斯在公开法庭上承认他曾经对他们做过的事,会是这样一个宣泄口吗?」
「绝对是,无论是对他,还是对露丝和夏莉。」宁远也叹了口气,「只是你也听到了刚才沈的话,这个目前是无法实现的。」
这时,迪诺的手机响了一声,是简讯的提示音,他伸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,目光就立刻凝固在了手机屏幕上。
沈烈其实并没有听懂他们在说什么,以及话里一直提到的「他」是谁,但他知道自己不该问,于是只做了一个安静的倾听者。他看到迪诺盯着手机屏幕的眉毛皱了起来,这才问:「你这表情,又得到了什么坏消息?」
迪诺缓缓把手机收起来,沉声道:「安迪。克瑞斯不顾医嘱执意要出院,刚才办完了离院手续。」
第157章小凯西来了
第一百五十七章小凯西来了
房间里没有开灯,一片漆黑。
凯西躺在床上,睁着眼睛好像在盯着白色的天花板看,又好像只是在发呆什么都没看进眼里。
他的心跳得很快,不知道为什么,好像隐隐在影射这个夜晚不会平静一样。
最近两个月以来发生了太多的事,他的脑子一直被很多很多的东西充塞着,旧的消息还没自我消化完,新的东西又一窝蜂地涌进来,不停地累加又叠加,让他一想到那一团乱麻就十分抗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