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疴猝然,打得所有人都猝不及防。
自从载荣死在牢狱后,李意骏便没再嚷嚷着要换内侍,人也静了下去,几日几日的不同人讲话。这些时日蓝溪忙着给内侍监换血,载荣被安上「心思不纯」四个大字,连同从前跟在潘福身边做事的人都不能留。为此她对于李意骏的沉默并没多上心,反而觉得省心。可没过几日,他就这样病倒。
蓝溪屏息,背后的冷汗一阵一阵地泛出来。
如今,李意骏无论是对张氏还是对她都十分重要,眼下不该是他离去的时候。如果李意骏在这时殁了……
蓝溪眨掉流进眼睫里的冷汗。如果李意骏生死如何,作为大太监的她都难辞其咎,无论怎么走都必定是死局。
李意骏这病来势汹汹,却是来杀她的!
思绪千转间,药童已经将汤药奉了上来,蓝溪作为皇帝的贴身内侍自然是得亲自试毒。她张口,将这温热苦涩的草药吞饮入腹。
可这苦涩也激得蓝溪清醒许多。她双膝已经跪得没了知觉,可她还必须得在这场死局里寻得生路。她尝了药,转眸去瞧陷在锦绣被里的永淳帝。
李意骏不能死,至少现在还不到时候。
「我还有大把的未尽事,」她凝视着李意骏,暗暗下了决心:「它绝不可断送在你这废物身上。」
第166章
改刀「薄刃辅快马。」
张枫才从武卫营出来时雨还在下,他提着袍子上了马车,吩咐道:「进宫。」
车外御马的侍从应了一声,随即拨转马头,朝着通往皇城的街巷去了。天边隐隐滚过几声闷雷,潮湿的风透过帷帘扑到他身上,张枫疲累地闭了眼。
阆京的排水沟得修,他不大出皇城,因此没讲这事儿放在心上,今日一见确实得尽早办了,否则冬日一深,大雪就要把这排水沟彻底压坏。
马车行停至皇城前,张枫撩开帘看了看天,「这雨怕是要下一晚上。」
「是呀。」侍从骑马跟在张枫的马车旁,闻言催马上前两步,说:「今年也不知怎么了,一直下个没完。」
张枫点了点头,见马车一直未动,便问:「前头怎么了?」
侍从抻着脖子望了望,道:「城门关了,前头全是人……将军要我去看看么?」
闻言,张枫也伸手将帘子撩得大了些,刚探出目光,有一人却忽然从马车窗底窜了出来,粗宽的手指扒住窗棱,露出半颗脑袋。
张枫没设防,吓了一跳,下意识要抽刀,却听眼前那胖子低呼一声,「哎,张大人!您怎么在这儿啊!快别走正门了,下官带您从西门进。」
说罢,他便要去拉马头。
张枫定睛一瞧,这胖子正是石家三子石谦,门下侍郎,这些时日调粮借兵的文书都得由他盖章。张枫眼下见他连伞都没打就来找他,只好先强压心头的不妙,皱眉问:「怎么回事?」
石谦瞟了一眼周遭,低声道:「进去说。」
「陛下的事?」张枫盯着他的眼睛问。
石谦只是将嘴角抻平了,没有回答,但张枫见他面上那讳莫如深的神情便知晓已经猜中了七八,便向着他道:「上来。」随即扭头吩咐,「照着侍郎所说的做,走西门。」
「是。」马夫应了一声,不敢耽搁,当即拨转马头向着另一方向拐去。
马车上石谦一边拿帕子擦拭着脸上的水,一边喘着粗气。张枫此时已经顾不得石谦那湿透的袍子濡湿锦绣座,只是将声音压低,皱着眉问:「真是陛下出事了?」
闻言,石谦停了手上的动作,点了下头。
张枫看石谦点头,只觉得提了一路的心终于彻底坠进了谷底。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,看了片刻被摇动的帷帘,又将头转回来,见石谦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终于忍不下去,心头来气,拿着剑柄重重往人胳膊上抽了一下,低吼道:「说清楚!」
「……陛下半夜发病……眼下还躺着呢,」石谦吃痛,抽着气轻声道:「下官本来今日是有要事进宫的,但没曾想在金銮殿前没登来陛下,倒是等来了林太医……下官如今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境况,只是听着里头的动静,陛下该是已经躺了一整日了,还没醒。」
张枫紧紧握着刀柄,「你出宫是专程来寻我的?谁送你出来的?」
皇帝病重,口风必须紧密,石谦不可能这样顺利地出宫。
果然,他听石谦嗫嚅道:「是,是蓝公公。」说着,他捂着胳膊向一旁缩了缩,生怕张枫一个不对劲又打到他,「是蓝公公派人送在下出的宫门,叫下官来寻您……」
张枫强压下怒气,问:「那她人呢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