丛伏回想着过去的三年,记不清自己是为何接下了辅助叶帘堂的活计。
只记得她办事时那种不要命的疯劲,拖着伤体却从不停歇。浅淡又鲜明。
她今日说觉得叶帘堂脾性变了,不如从前凌厉冷硬,但她却并不为此失望,恰恰相反,丛伏为她满足。
天快要亮了,小烛烧得泪淅淅沥沥,丛伏半睁开眼,从窗子望出去,低垂的暮色中有白鸟低伏掠过,向远处晦暗的群山飞去。
天色蒙亮到晨光隐约,远山如黛,一切都崭新起来。
一行人站在焱州城门前,为首的仰头灌了口酒。他带人一路奔波,衣角靴子尽是泥点。
此时天色尚早,城门口街道肃清,只闻几只低伏掠过的白鸟细鸣。
「停住。」城墙上有弓弦拉紧的涩响。
城底下,为首之人抬臂,身后的骑兵齐整地后退一步。他仰头看着焱州巍
峨的城墙,披风被冷风吹得猎猎。
城墙上有人问,「什么人?」
为首那人体型魁梧,高坐马背之上遥遥望去如同一堵高墙。
闻言,他抹一把被风吹得僵硬的面颊,朗声回道:「在下谷东边军校尉,虎强!」
语罢,身后骑兵支起军旗,示意身份。
「某此行特从谷东赶来,」虎强清了清嗓子,继续道:「来跟叶大人谈谈。」
第164章
成交「阆京的豁口,我们愿意献给您。……
不到半个时辰,城里头便来了消息,守城兵听了,向后打一个手势,拉长声音喊道:「开城门——」
一声令下,随着低沉有力的号角声,门轴吱嘎转动,响在每一个人耳畔,门缝逐渐扩大,使得一缕晨光透过缝隙,洒在城口斑驳的青石板上。南府军身披黑甲,分立两侧,沉默地注视着来人。
虎强拉紧了缰绳,军旗轻挥,谷东边军跟随在他身后。
邹允离他最近,用馀光扫过城门两侧肃穆而立的士兵,低声道:「看来这就是叶氏重建的南府军。」
这是两排漆黑沉闷的重甲队伍,冷风过道嗖嗖响,黑甲盖住他们的眼睛,或许因为他们太过沉默,就连虎强这样魁梧的身影都感到一丝被恶兽盯住的压迫感。
「……很好的军队。」他吐出一口气,轻声道:「她总有这些能耐。」
刚出马道,便有一人笑嘻嘻地迎上来替虎强拉缰绳,堆笑道:「边军行了一路也累了,小的给诸位爷安排了人店马店,保准让诸位诸位舒舒服服的!」
邹允顷刻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。这里是焱州,边军不被准许自由行走,若是虎强要谈事,那边军就不能随行。
说难听点儿,就是这一整支边军队伍都要被南府军网住,充作人质,只放主将一个人进去谈,也算是为他们带兵压城表现出的一些诚恳心意。你答应,事儿就能继续谈。不答应,好说的话原地返回,不好说的话,恐怕是……
但这曾意思毕竟没有明说,邹允还是对虎强的谈事能力放不下心,便开口试探道:「哎呦,真是客气了。可您不知晓,我们谷东这些马都是雪山下长大的,挑嘴得很呢。」
「您就放心好了,它们可是替咱们大周击退过北蛮侵袭的『汉马』,小的自然是挑最好的喂,您不必担忧。」
话说至此,邹允只好点了头,侧眸看像虎强,低声问:「能行么?」
「可以。」虎强点了头,翻身下马,「我一个人去。」
南沙自入冬起便湿冷不堪,阴得桌案边许多书本泛了潮,都皱得蜷缩了起来。叶帘堂将它们一本一本拾掇起来,打算等午时日光最盛时将它们拿到廊下去晒。
「朝廷徵调边军,本该和张枫详谈的虎强跑来找你。」李意卿将她拾起的书页都展开,替她将书角都按平了。旧书书页脆弱,他做得仔细,待抚平手中的这一页时才抬眼,继续道:「谷东闹灾荒时朝廷那态度可以说是不闻不问,如今要他们卖命却这般殷勤,怕是寒了谷东边军的心。」
「谷东做事一向稳妥为先,虎强此时过来,恐怕是朝廷连许好的东西都没能给足。人心里都有一杆秤,张氏却以为他们算不明白,仍把他们当傻子欺负。」叶帘堂弯了弯唇角,「这回他们是受委屈了,否则也不会来找我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