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是吗?」张枫看向她,示意她继续说。
「从前便有传言,说是叶帘堂的身子很差,基本没法支撑长时间的握剑。」蓝溪慢慢道:「南府军迟迟不能
往前,也许不是什么排兵布阵,只是他们因着他们主人的身子,已经差到没法往前了。」
良久,张枫闷闷笑了一声。他偏过头,看着热茶腾起浅淡的白气,目光渐渐凝起,问:「那许氏如今在何处?」
蓝溪垂首,「还在查。」
「动作麻利些。」张枫用指腹轻轻贴了贴茶盏,笑着说:「可别叫她好起来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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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意渐深,南府里的秋叶都落尽了,早早被清了出去。叶帘堂这几日在偏堂同幕僚们谈事,通常一坐就是好些时辰,侍从们便在堂内支起屏风,又添好几个炭盆才罢休。
「贾氏同阆京做了生意,又许久未曾在同咱们往来的商道上露面,有些行商见着形势不对,吵嚷着就是不肯再在那条路上走货了。」方蹇明挨着炭盆坐,伸手去够炭盆上方的热气,继续道:「在这么下去,咱们同溟西的生意怕是要黄。」
叶帘堂今日瞧着气色好了许多,只是还畏寒,氅衣中的袖炉仍是放不下手。闻言,她说:「前些日子衙署该换的人都换了,眼下你瞧着谁能用,便从手下安排个熟悉商路的人过去同他们谈。」
「下官也正有此意。」方蹇明点头,「只是同溟西……」
「生意不变,就按照从前的标准来。」叶帘堂说:「谁要是反悔了不愿意做,也别勉强,直接踢出去就是。」
方蹇明应了,瞧着她的面色,轻声问:「那贾氏?」
叶帘堂只摇了摇头,说:「不用管。」
剩下的话她没有说,方蹇明心中还留有不解,但瞧见她眼底的倦色便止了话头,只同她简单商量了些州府事务,便带着各幕僚躬身退下。
长谷盘腿坐檐下吃枣,见幕僚先生们从堂内退出,飞快地跑去叫厨房备菜,正好撞见从外头赶回来的李意卿,停下脚步道:「先生回来啦。」
李意卿问:「叶大人呢?」
长谷指了指堂内,说:「才谈完事儿。」
李意卿略略点了头,朝着堂内走去。
叶帘堂虽说没再病倒,但神色却总是倦倦,因着旧伤的缘故也没有去碰碎玉。李意卿进来时她垂眸抹着竹扇玩。
「桑州的马场要建好了。」李意卿走近,「你明日想去看看吗?」
「你去替我看着吧。」叶帘堂合了扇子,将它搁在烛边,「我懒得跑。」
李意卿点了点头,又听她继续说:「方才蹇拟了个单子,晚些时候送来,说是挑选的桑州主事人,你再帮我看看,挑个满意的。」
「明白。」李意卿轻声笑了笑,道:「放心好了。」
叶帘堂习惯把控所有事情,但按照如今事务的繁杂和她的身体来说,要亲自管控所有细节实在是没法实现。
仇恨是只属于叶帘堂的雪天,张氏将她从高楼扔下,整个世界都在眼前翻滚。
冷风在她耳边呼啸,她看见山底的枯枝断木一齐涌来,伸展细弱的枝条无法拉扯住她,耳边是枯枝折断的脆裂声,而她仍在下坠,下坠,直至砸在后山脚下。
无数的碎石与断枝「哗啦啦」地落在周围。她仰面朝天,只觉得大地像从四面八方将她挤压扭曲,挤碎了她的骨头
细雪从天而降,吹进她忽明忽暗的右眼,而自己的另一只眼睛则什么知觉也没有,她也不知道是摔伤了还是压根睁不开。
冷风灌耳,在漫长的嗡鸣声过后,她开始能逐渐听到树叶被摇动的窸窣声……树叶?十二月哪来的树叶,那只是从她受伤喉咙里发出的支离破碎的呼吸声。
远处望楼推杯换盏的喧闹声从远处传来,像是隔了层什么,朦朦胧胧。
事已至此,尘埃落定,她却还醒着。
在于愈发无望的寒冷中,她几乎是在祈求地想:为什么还没死?她为什么还活着?
快一些,求求你,快一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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