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帘堂问:「如果是来捉我,您觉得他会带多少人?」
「那定然是大张旗鼓。」方蹇明摇了摇头,「镇南军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士兵,不是暝王手底下凑成堆的土匪兵能对付的了的。」
「我明白。」叶帘堂说:「我得避开同他的直面对抗。」
「你是说……偷袭?那也不成。你见过龙骨关大营里头镇北军的防守部署吧,」方蹇明叹一口气,撇嘴道:「镇南军里头都是张氏的人,防备会比大营更加严密。」
「是偷袭,」叶帘堂勾起嘴角,「但不是我们偷。」
「你不偷,那怎么,」方蹇明顿了顿,忽而抬眼,「你的意思是说……」
叶帘堂对上他的目光,慢慢道:「您只需要将他从军营里引出来,剩下的交给我们便好。」
方蹇明的手无意识抠着桌角的残缺,有些不安地问:「他最少也会带出三四十的人……你确定能对付的了么?」
「确定。」叶帘堂毫不犹豫地说谎,「我从不做拿不准的事。」
两人眼下所谈种种,都是在「如若」这个大前提之下。如若他能引出张晖偷袭叶帘堂,如若叶帘堂能够打败张晖。
如若,如若……
可就是这样微小的信任,叶帘堂还必须争取到,否则之后的合作便无法进行下去。
「只要您能将张晖诱出军营,我拼了命都会成功。」叶帘堂肯定道。
「好吧……好吧。」方蹇明吐出一口气,说:「您与我不同,在这点上我从不会怀疑您。」
「那么,一言为定。」叶帘堂深深看他一眼,回首转向书房大门,旧伤被这样简单的动作牵动,她微不可察地吸气,暗自控制着别在方蹇明眼前露怯。
「还请留步,叶大人!」
她回过身,看到方蹇明绕过书桌,追出两步,在光束牵出的微尘中顿足,慢慢道:「这些年我身边也来来去去许多人,旁人辜负过我,我亦辜负过旁人……但对您,我可以抱有期待,对么?」
「您还辜负过旁人?」叶帘堂敛去表情,道:「我现下有些后悔了。」
话音刚落,她便瞧着方蹇明脸色微变,于是笑出声来,补充道:「玩笑话,方大人不会放进心里去了吧?」
「不,当然不。」方蹇明吐出一口气,慢慢开口,「我今日真不应该见你。」
「怎么?」她挑眉。
「只是玩笑话,叶大人难道听不出来?」方蹇明学着她的语气,垂眸笑了笑,问:「既是合作,你我便要相信相任,对么?」
「这是当然。」
方蹇明点了点头,道:「既如此,此事必成。」
这是一种在他嘴里从没听过的坚定语气。
叶帘堂有些诧异,但还是笑着点了头,说:「当然。」
*
待九月的最后一场雨降临在焱州,将城内原本残存的几棵井梧打得凋零,日头终于不再毒辣。
叶帘堂拨开被雨水打湿的幂篱,抬眼看着阴沉的天色。
「我不喜欢这里。」长谷坐在马鞍上,打量着他们的新住处,说:「这儿周围都是沙石,在这里面挥刀就像与叶姑娘比试一样,怎么都使不上劲儿。」
「所以我们才要选这儿。」王秦岳下了马,「行了别抱怨了,快下来干活。」
此处灌木稀疏,棕黑的谷仓与房屋三三两两的散落在沙石与灌木间,此处曾经是与大漠部族互市的谷仓,连年的战争将这里搁置了下来,如今早已荒无人烟——实在是个适合埋伏的好地方。
马蹄踏过沙石水坑,长谷找了处能避雨的棚子,喂马歇息。
王秦岳将被雨水捂潮的干草卸下,回首问:「我们与那个方刺史相识不过几个时辰,我们能相信他么?」
「还有别的选择吗。」叶帘堂靠在石壁上,换着手上的伤药,慢慢道:「如果我们想要打胜仗,那么信任就是必要的,如果没有信任……我们会寸步难行。」
王秦岳点了点头,说:「也是。」
「毕竟,这场仗从始至终他都不会真的承担什么损失。」叶帘堂嗅着手边清苦的草药气息,说:「他早就算准了,这项计划中他只需向张晖说明我们的藏身地,并诱导他带领小队前来伏击。如果我们成功反杀张晖,他便能趁机摆脱张氏控制,且并不会落人口实,毕竟这口黑锅得我们来背;若我们失败了,他便是替张氏办了件大好事,之前对我们行踪的秘而不宣反而成了按兵不动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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