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处都在淌血,叛军挥着刀,安稳连同那夜的月亮一起被斩断,留下一条根,深埋在岁月里。
叶帘堂正与身边人说着什么,察觉到他的目光便回过了头,向他招了招手,示意他过去。
山道如线,李意卿不敢眨眼,他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真的,还是又只是他荒芜命途里一个聊以慰藉的幻觉。
春天归来的方式,在天地间只有寥寥几种的表现,如雁阵的南归,转逢遇见的梅影,以及乘夜而至的细雨。
李意卿像是被锈在了地上,迟迟不能动,脑中思绪纷繁,怎么也没法聚拢。
于理,眼下是七月,他早已错过了春天,但于情……
叶帘堂许是见他久久不动,便穿过碎光,抬脚向他走来。
仿佛潮湿长梦中的一隅在眼前重演,纤毫毕现。李意卿不敢动,只是看着她。
「干什么?」他这些年长高了许多,叶帘堂看他得微微仰头,「怎么傻了?」
李意卿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眨,只紧紧攫住眼前人。
叶帘堂经历种种也从不曾逃避过什么,然而这时对上他的目光,忽然有种将要窒息的错觉,于是稍稍向后退了一步。
可没等她完成这一动作,李意卿突然一抬手捉住她的袖角,稍微用力,便像是在漫漫长梦做过无数次一般,将人小心翼翼地拥住了。
一个温暖又轻柔的拥抱。
这下轮到叶帘堂变成了个直愣愣的木头人。衣袍浆洗过后那股清冽又沉静的烟水气息弥漫在鼻尖,她动了动指尖,脑中罕见地空白了片刻。
树影映在李意卿的眼帘,他闭上眼,去嗅她身上清苦的草药味,像是跌进颓圮的温柔乡。
仙人弹指一挥的功夫,有人自顾自熬了许多个日月,眼下终于要从蓬草一般灰暗的过去走出来,不全然的换了骨。
强撑的镇定终于在顷刻间瓦解,李意卿的手似乎有些抖。
叶帘堂察觉到他的不对劲,轻声开口,「……殿下?」
他没说话。
叶帘堂本就十分不适应这样的场面,见状便顺势挣开怀抱,去看他的眼睛。
李意卿双眸漆黑,黑到有一些湿润。
叶帘堂这才轻舒一口气,顾不得周遭沉闷的气氛,直接笑道:「怎么哭了?」
李意卿抿了嘴,垂头躲避她的目光。
「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,」叶帘堂眯着眼笑,「抓不到蝴蝶要哭,背不会书要哭,被先生斥责也要哭……」
「……我才没哭。」
「那眼睛里亮晶晶的是?」
李意卿面无表情地擦了擦眼角,说:「风太大了。」
「哦。」叶帘堂抬眼看了看周遭早已不再摇动的树影,点了点头,忍笑道:「嗯,好大的风。」
「……」
*
李意卿这颗眼泪掉得时机实在是妙,将叶帘堂提心吊胆害怕的叙别情环节模糊了过去。她拍拍胸口,松了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