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菀递着帕子,一边擦去小姑娘热乎乎的眼泪,一边拍着她后背,替她顺气:“不哭不哭,你娘为何这么着急要把你嫁了?”
昼雪突然止住了哭声,眼里无神地望向远处的黑夜,喃喃道:“因为我有一个弟弟,我娘要为他凑钱讨媳妇。”
乔菀擦着眼泪的手愣住,这什么父母,生女儿是用来疼的而不是卖的,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父母。
“那我给你弄些银钱,你且将这些票子寄回去,应付他们。”说着,乔菀掏出一张一百两银票塞到昼雪怀里。
昼雪吓得信都丢了,她从未见过这般多的银两,哪里敢收:“乔姐姐已经帮昼雪很多了,如今再给票子,昼雪过意不去,也不敢接过这些钱。”
“他们知道你在京城哪里吗?”乔菀又问。
“不知道,他们只记得我先前在青|楼里做的艺妓,卖艺不卖身,所以想借机把我卖了吧。或许在他们眼里,我就是脏了的人。”
昼雪捂着脸,泪水还是止不住从指缝里渗出来。
乔菀微怔,在这诺大的京城,看似一派繁华和平,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,因着出生,因着身份地位,仿佛隔了一层巨大的屏障,将人分为三六九等。
尤其是底层的女子,男儿至少还有父母疼爱,若是女儿,家里人总打着算盘要将她们泼了出去,好赚一簇银子,来日为家里的男儿铺路。
要生存,尤其艰难。
乔菀气急,捏着的帕子被扯出一道道皱褶:“别怕,我会护着你,你可千万别回去。”
“可是,可是……”昼雪嗫嚅,“他们是我在世上的亲人,若是我忤逆他们,就要背上不孝的骂名。”
“那你是不愿与我留在京中开琴馆吗?”乔菀语气突然冷了下来,“要回你的家乡,做个任人摆弄的牵线木偶?”
昼雪摇头:“不是的。”
“你再想想,琴馆的姐妹们,比起你家中亲人,谁对你好?”
“若你觉得琴馆让你更自由,活的更像你,就应该留下,抛下那些没用的亲情。”乔菀又道。
“可他们生我养我。”昼雪年纪小,心理上还是依赖着远方的父母。
“可他们生你养你,只是为了利用你,屠夫在宰杀猪之前,也会好好待着猪,每天一日三餐送到跟前,搭建棚屋避雨,冬日铺草取暖,最后还不是宰杀了。”乔菀眼中泛起冷意,论这世道利益种种,她早都看透。
一是因为当年被姐姐抛下让她明白冷暖,二是若不自立门户,闯出一片天来,她将没法立足。
纵然如今有赫连时给他依靠,她依旧要经营琴馆,还要越开越大,直到可以和赫连时并肩而立。
她虽柔弱,但也顽强倔强。
要做就做和参天大树并立的大树,而不是树底下娇弱的野花。
如若做一朵任人采撷的花,则禁不住任何风吹雨打。
昼雪沉吟,乔菀一番话犹如惊雷劈下,在此之前没人告诉过她,原来父母也是可以不爱孩子的。
她也可以忤逆他们。
乔菀拉过昼雪的手:“你年纪还小,又勤勉,是个培养的好苗子,将来我会分一部分琴馆让你来接手,到时候,你就是有名的琴师,不必挣扎于曾经的牢笼中。”
昼雪点头,止住了眼泪,突然觉得为这些人哭泣不值得。
“乔姐姐,遇见你真好。”
乔菀嘴角弯起,把昼雪拥入怀里,眼眸远远望着黑夜里那一轮明月,眼神中染了月光,还有灼灼泪光。
她要救这些女孩儿,不要再让她们受伤害了。
不远处,赫连时醒来,负手站在廊下听着二人言语。
他知道乔菀过去过得坎坷,初见她时,她没有少女般的活泼灵气,而是恭恭敬敬的拘谨。
但是所幸,他很早就救下她,尽力洗去她过去的阴霾,给她琴馆,让她可以慢慢自立门户。
他也能得偿所愿见着她一日日自信欢脱。
他的乔姑娘很善良,自己过的好了也要救别人。
乔菀把昼雪安慰好后,碰见赏月的赫连时。
“将军何时醒了?”乔菀凑上去,笑盈盈挽着他。
“睡饱了便醒了。”赫连时低头,摸摸她脑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