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萧轻咳了一声,沉吟道:“西渠大堤位置很险要,下游全是耕地和庄户。倘若决口,死伤数将以万计。这次能提前应对,数百人的死伤确实是难得。”
立时有人哼道:“谁不知道你是她表哥,自然是偏袒她的。”
这时,又有工部的官员开口替秦萧说话,证实他所言非虚。
徐复祯心想:方才这些人怎么不说话?彭相也跟哑巴了似的,生怕引火烧身。
王岸祥却又忽然发难:“受灾州府的物价往往飞涨,徐尚宫却提前囤积粮食衣物运往大名府,莫不是准备发一把民难财?”
徐复祯气极反笑:“王舍人,你但凡多等一日大名府的急递,便会知道我那些物资低于丰年市价,运进去是为了平抑物价,好给那些受灾百姓留条生路。”
王岸祥大为意外,怎么会有人做这种赔本的买卖?不由质疑道:“平抑物价、赈济灾民本是朝廷的责任,你这样做却是居心何在?”
徐复祯冷笑:“原本念及国库空虚、周转不及,灾民又等不得,我才贴了银子进去。王舍人既有此问,那就请薛尚书把这笔开支补给我吧。”
户部的薛尚书立即对王岸祥和成王怒目而视。
彭相此刻摸清楚了局势,徐复祯这回是立于道德的不败之地,他立刻硬气起来跟她站在了同一战线,开始辩驳那些质疑她的人。
徐复祯终于从火力中心全身而退,可是她越想越委屈:她为了这件事忙前忙后,半点好处没有,实惠落给了百姓和彭相,名声落给了枢密院和钦天监,自己贴进去了一大笔银子,最后还要被人围攻。
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!徐复祯嘴角微微下撇,只能掐着掌心克制着情绪。
后面的商议她没有参与。
在各方骂战中终于拟定了朝廷赈灾的章程,散会的时候已近酉时。
徐复祯好不容易捱到散会,几乎是第一个出去的。她既不想面对霍巡,也不想面对秦萧。
霍巡第二个跟了出去。
秦萧作为工部的郎中,要留下来商讨检修堤坝之事,只好恨恨地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。
徐复祯虽疾步走着,奈何霍巡人高腿长,几步追上了她,在她身后道:“祯儿!”
徐复祯只作听不见,愈走愈快。霍巡只好上前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,用力往后一拉,将她整个人扯进怀中。
徐复祯忙不迭地推他:“你干什么!宫道上人多眼杂,快放开我。”
霍巡半拥着她:“那你还躲不躲?”
徐复祯挣不开,只好低着头道:“我不躲了,你快放开我。”
霍巡这才把她拉到了僻静处的廊下,看着徐复祯心虚地低垂着眉眼,气极而笑道:“原来那天我得到的小意温柔全赖熊载良所赐啊。”
徐复祯就知道他要跟她算账!她讪讪地说道:“谁说是为了他,难道我以前就对你一点儿也不温柔么?”
霍巡抬起她的下巴:“不是为了他的话,那你这几天躲着我做什么?”
徐复祯被他扣着下巴抬起脸,神色在他的目光下一览无余,却还要嘴硬道:“谁躲你了?我是不舒服,所以才不去值房的。”
霍巡眉心微微一凝,忙松了手,道:“哪里不舒服?”
徐复祯支支吾吾道:“我、我心里不舒服。一想到要被你像现在这样质问,我心里就不舒服,就去不了值房,不是在躲你。”
霍巡闻言神色一松,有些无奈地说道:“谁质问你了?你怎么安排熊载良是你的事。但是你不要躲着我。连着好几天没见到你,我会想你的。”
徐复祯听得这露骨的情话,耳朵不由微微发红,又有些感动,抬起眼睛看他:“你真不怪我?”
霍巡摸了摸她的发髻,轻声道:“我怪你做什么,用谁是你的自由。不过,你为什么要帮彭相?”
徐复祯心中微微一动。倘若她能把霍巡拉到自己这边,那他就能同她共进退,他们今后的阻碍不就小很多
了吗?
她试探着对霍巡道:“我不是帮彭相。但是把彭相扶起来,三足鼎立的局势更利于朝堂稳定,皇上将来可以更顺利地亲政。”
霍巡了然地捏了捏她的脸,笑道:“原来你是皇上党。”
徐复祯看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,忙又道:“皇上虽然学东西慢些,可是本性纯良,年纪又小。好好教的话,未来可以做个明君。辅佐皇上才是正途,否则将来就算成王上位,史书又会怎么写你呢?”
霍巡不置可否,转过话题道:“方才在堂议上很难受吧?”
徐复祯见他回避了她的话,心头有些许失落;再听他提起方才的堂议,委屈瞬间涌上来:“你就看着他们那样说我,也不帮我说句话。”
霍巡无奈道:“他们说那些话都是成王的意思,我也控制不了的。”
徐复祯抿着唇不说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