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与廖家还真有几分熟悉。
大陈分四边,东南西北各有敌人,东水寇匪猖獗,南疆蛊人诡谲,北江大国威压,西蛮虎视眈眈,因此,长安往四方各自派兵。
东放东水侯,南置秦家军,西有廖家军,北封北定王。
四方鼎立,长安才安稳。
他与廖家一北一西,有接壤之处,偶尔也互通有无,有事长安来不及派兵,北江军便会与廖家军互相支援。
因为将军多坐镇,不下场,所以他与那位廖家军的家主只是通过信,却不曾见过面。
这位廖家军的家主早些年也是征战沙场的将军,只是后来因伤多病,少亲自挂帅,时年而立有八,年近不惑。
这位廖家主至今不曾成婚,说是早些年伤了身子,不能人道,所以收了十几个干儿子,各个都十分忠心,为他上阵杀敌,悍不畏死,万花城更是牢牢被廖家军把在手中,西蛮人都混不进去,堪称是西北大本营。
这样的地方,能出什么事儿?
他的思绪转到此处时,门外突然有人敲门。
耶律青野随手敲过桌案,外面的心腹便行进来,躬身行礼道:“启禀王爷,宋姑娘请您过去瞧瞧她的缸。”
耶律青野那飘到遥远西北的思绪骤然被拉回来。
西北那边冷,硬,满是风沙,人的思绪一飘过去,就也浸满了寒霜,但是宋知鸢却柔,软,香,像是一碗甜水。
他的思绪被拉回来时,瞬间浸润到这碗甜水里,整个人都被恍惚了一瞬,后才反应过来,轻哼一声。
邀他看缸——呵,那口缸能看出什么来?他昨日浇水的时候,还是光秃秃一片,什么都没有。
不过是这个女人想见他的招数罢了。
等到了那昏暗的厢房里,到底是看缸还是看人,谁又分得清呢?
真是个喂不饱的馋猫,离了他一刻都不行。
罢了,看在缸的份上——
耶律青野起身,绕出案后,去往隔壁。
他到隔壁间后,身后那些私兵便立刻退后,将此处让出一片空来。
耶律青野提膝入房。
他一行进来,就看见宋知鸢蹲在一个缸前,捧着脸看着缸。
蜡烛被她放置在缸旁,火光照亮她的半张侧脸,她捧着自己的脸,手指将面颊挤出来一点小缝隙,看上去白白嫩嫩的,听见动静,她一回头来,正看见行进来的耶律青野。
耶律青野觉得她现在不像是人,反而像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小精怪,蹲在地上那么小一团,散发着淡淡的清香。
“王爷!”她脸上还带着喜悦,粉嫩嫩亮晶晶的唇瓣一裂开,高高兴兴的指着缸喊:“长出嫩芽芽啦。”
唔,小精怪还会撒娇。
他的目光在她面上定格,随后无意间向旁处一扫。
那是一口他看过不知道多少遍的缸,平平无奇,缸中的土黑乎乎一片,他昨日才刚浇过水。
而现在,这缸中冒出了六颗嫩芽,很小,小到只有针尖似那么一点儿,但是在黑压压的一片土中那样明显。
瞧见缸中生出嫩芽时,耶律青野心口都跟着颤了一瞬。
这东西竟然真的能长出来!
过去多日的种植过程飞快在他脑海中浮现,昏暗潮湿无关的环境,完全符合船舱的要求,甚至还有加冰,这种恶劣的地方竟然能有植物生长!
这个东西,如果在北江全面铺陈,士兵飘在海上的时间就可以延长,作战能力大大提升,北江军的战力——
耶律青野喉头上下滑动,死死的瞧着那几个嫩芽。
而这时,一只白嫩嫩的手指伸过来,轻轻地点在其中一颗嫩芽上。
“王爷。”手的主人似乎也怕惊扰了这嫩芽,声音也压的极低:“我们今日就将这东西送往太后处好不好?”
耶律青野的眼眸顺着那只手,落到其人的面上。
她依旧蹲在缸旁,用那双眼望着他,眼底清冽,唇瓣胭红,见他望过来,她似是有点羞涩,唇瓣一抿,道:“这等好事,我想早些与太后说呢——太后若知道了,还会赏我呢。”
她说到最后,尾音也随之飘扬起来,似乎暗含期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