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二月初开始,每天早上起来地上微湿,一开门就闻到焕然一新的清香,树尖儿已经开始蓄力含苞了,当真是春雨润物细无声。
只是茅草屋住着就有些潮湿寒凉了,比冬天还湿冷些,这屋顶去年秋没翻修,熬过寒冬白天气温高了,晚上就开始泛了霉味儿。
冷倒是不怕,章峥添置了一床褥子,每晚都和章小水挤着睡,一进被窝,两人搭腿勾肩的缩成一团,连心都跟着热了。
要开始找新的屋子租了,三月底这屋子到期。这会儿已经二月中下旬了。
章有银和章小水都腾挪不开手脚,这任务便放在了章峥身上。
那李钱来也不是非要关着章峥不让他出来,起码章峥后面摸到了门路,要让李钱来睁一只闭一只眼,他只要让其他学徒没意见就行。
那这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?
只是有些学徒要章峥早上给他们带卷饼,偶尔打打牙祭,章峥也乐得干。
早上出摊,周而复始,又是新的一天。
章家父子已经和周围摊贩们搞熟悉了,早上开摊没人时还能唠嗑两句。
炒饭老板道,“哟,你家这次又养新的狐狸精了?”
“那抓钱的本事真是防不胜防。”
炒饭老板是个泼辣的哥儿,章有银不搭腔的,章小水道,“范叔每天日子倒是不无聊的。总是能找到乐子。”
炒饭老板道,“没办法啊,日子怎么过不是过,好歹咱们四肢健全健健康康还能赚钱。趁我还能动弹,多蹦跶几下。”
这人话也多,反正他没生意,章家现在也人少,只一两个学生买卷饼,炒饭老板也继续闲聊。
“昨天我不是回老家了吗。说来也奇怪,今年冬天冷吧,雪几尺厚的,但是我们村的老人都熬过来了,可一开春都接二连三的走了。估计一个松了口气,走了,其他老人心里想的多,也走了。”
章小水心想今年才开年,那是去年冬天。
章小水还没见过死人,他们村里也没白事,感受不到这种人生无常对命数的悲凉。
到底年少,他的生命里只有浓墨炫彩的山野湖泊、沉甸甸金灿灿的秋收、阖家团圆的温馨、你追我闹的成长。
不过也能接两句话,用他自己现在的感悟来说,“那老人撑在二月走,估计也是不想子女们今后每年在过年正月的时候哀思吧。”
炒饭老板点头想也是。
章小水卷了三个卷饼,又装了三个只猪蹄,昨天专门给章峥留的,今天带去给石墩三人吃。
章峥抱着油纸袋,每次走前都要在食摊下和章小水拉下小手指,好像小孩子过家家搞什么约定似的。
小时候都没这么黏糊,长大后连体双生似的。章有银看得牙酸道,“峥宝啊,你就安心哩,虽然咱们水宝招桃花哩,前些日子还有食客想给他弟弟介绍给水宝哩,但是哩,我都拦住了哩。”
章小水急眼了,怕章峥多想,“你别听他瞎说哩。”
“啊呸,他就想挑拨我们。”
炒饭老板道,“没胡说哩,我们都看见了哩,你家小水可抢手哩。”
章峥道,“只要眼睛没瞎的都知道他好。只要眼睛没瞎的,也知道我比他们都好。”
好大的口气嗷。
藏着执拗的酸劲儿,努力装淡定沉稳,可还是会忍不住跳脚呢。
炒饭老板,“道理我们都懂哩,但是痛苦不少哩。”
章有银,“那你的意思是说水宝没你好没你厉害哩。所以你要处处压水宝一头哩。”
大庭广众之下街上开始人来人往的热闹,老爹带头欺负孩子,气的两人纷纷踩了章有银一脚。
章有银哎呦哎呦一副老态龙钟伤心可怜样,惹得旁边的摊贩老板都哈哈笑,路过的人不明所以朝他们看去。只见章家那一贯冷傲阴沉的小子,这会儿杵着不动,神情拧巴又气恼,望着章小水全成了委屈。
要换成以往,章小水定要笑盈盈对周围的人说别看了别看了,他哥脸皮薄,定要羞恼生气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