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知他品性的老弟子们纷纷躲着他,唯有新弟子不知晓其中内幕,发现有师兄找自己切磋,还以为能从师兄手下学到点什么,结果就是挨顿打,什么也没学会。
因逍遥峰的亲传弟子可以当助教,于是剑法晨课就从赵之舟换成了陆寅风,这下子,新弟子们是想躲都躲不了。
其中以逍遥峰弟子挨打最多,毕竟是同门师兄,她们莫敢不从。其次便是万花峰弟子,无人撑腰,且同样剑修占主要,总免不了被逮住切磋。
你要说陆寅风以大欺小,也不对,他和人切磋基本不用法力,纯靠武功和蛮力,不存在新老弟子之间修为差距问题。可你要说他公平,那也不对,他一身腱子肉,刀枪不入,一拳能给人打出内伤,谁也经不住他三拳。
而在众人敢怒不敢言之时,宋萧发火了,她同样是体修,看不下去自家同门被老弟子欺负,站出来单挑陆寅风。
陆寅风兴奋应战,面对宋萧一点没留手,招招致命。
最后是有弟子看不下去,跑去求助执法堂弟子,才勉强将两人分开来。
宋萧伤势严重,大多是外伤,而陆寅风也没讨到好,同样多处负伤。
可与宋萧受伤后需要卧床休养十天半个月不同,陆寅风第二天又生龙活虎找人切磋了。
来看望宋萧的弟子纷纷斥责陆寅风下手太狠,完完全全就是疯子,等池泽出关,要他好看。
床上被白纱布包得只剩下口鼻眼的宋萧无奈叹气:“也是怪我,没打赢他,他反倒更来劲了,池泽不是体修,动不动用修为都没法打过他。”
这陆寅风就是头蛮牛,逮谁撞谁,池泽擅长剑法、丹药、符箓,如果这些都不让用,确实打不过陆寅风。这公道,是谁来都不好讨。
听宋萧提到池泽,众人难掩怀念,或站或坐,无不仰天长叹:“小师姐到底啥时候出关啊,这都年底了,蹦出来个陆寅风,实在是可恶,等小师姐出关好生教训他!”
柳惜曦无奈敲了敲桌子:“倒也不必把池泽捧得那样高,陆寅风这种不讲理的,就算是池泽来了,恐怕也是秀才遇到兵,有理说不清。”
众人一想也是,一股脑地把陆寅风翻来覆去地骂。
而此时的陆寅风打遍全宗无敌手,正是手感火热的时候,却听殷杨阴阳怪气:“蛮横无脑,就你这脾气,在那野丫头身上栽了就晓得好歹了。”
“野丫头,你说谁?”陆寅风生得浓眉大眼,棱角分明,怒目圆睁的模样像极了吊睛白额的大虫。
殷杨见对方上钩,便给陆寅风细数池泽这一年来的“风光”事迹,夸张带挑衅,成功将陆寅风的火气引到池泽身上。
他在池泽那儿吃的亏,怎么能忍,既然赵之舟总是拘着自己不让他动手,他就撺掇陆寅风这个没脑子的去对付池泽,反正陆寅风做事不计后果,赵之舟的话也听不进去,闯了祸也不关他殷杨的事。
陆寅风出了名的暴躁易怒,全宗门恐怕只有顾千晔和宗主能治他,旁人说什么他都不服。
在殷杨的挑拨下,陆寅风果然将新来的池泽作为了目标,一心期待池泽出关,将她一顿暴揍,好解自己内心无法纾解的火气。
所有人都盼着池泽出来,而池泽自己也一样。
洞府的灵石由柳惜曦帮池泽交,池泽在洞府里备好了一切生活、修炼所需,实际上一大半都没用上。因为当她沉静下来,开始潜心修炼时,外间的一切都已经无法影响到她。
任何一点细微的声音都被洞府的法阵隔绝在外,就连风声也不例外,池泽盘坐在床上,如同一座雕像,皮肤上的绒毛都因为冰冻而变得肉眼可见。
池泽感觉自己好似沉入冰川,周身都被冰冷的海水淹没,但她并未因此窒息,反而从这深海之下,悟出了一丝平静。
前世池泽筑基并不容易,因为日子过得拮据,不得不自己种植、采摘药草以炼制丹药拿去卖,赚的灵石又用于修炼,反过来去用灵力种灵植,如此循环往复,于修为上的增长其实很慢。
更不用说,她还得分心照顾阮清絮,十分心思有八分都不在修炼上,浪费了这么好的灵根。
筑基时池泽就差点走火入魔,因为阮清絮被陆寅风欺负,跑来找池泽求助,池泽为了保护阮清絮和陆寅风打了一架,结果受内伤,还得憋着内伤筑基,结果差点小命不保。
练气和筑基两个境界突破时都不容易遇到心魔,因为这两个境界是修炼的入门境界,主打奠基,没有需要质疑、顿悟、突破的必要,所以只要修为稳步提升,筑基不成问题。
可池泽现在面临的问题是,她的修为并非稳步提升,乃是服用了妖修内丹,强行突破,也就意味着,她会比一般人筑基多一个难关。
此时她入定后,灵识被困在了深海中,没有任何人能帮她。
神奇的是,池泽并不畏惧深海,在无边的黑暗和冰冷之中,她反倒感觉头脑清醒了许多。在此之前,她脑子里不断浮现前世的过往。
简朴的洞府中不再摆放柳惜曦三人为她收拾的家具,而是她夜以继日苦修的炼丹炉,是她画到疯魔吐血的符箓书桌,更是她铺满整张桌子企图找到柳惜曦下落的地图和占卜法器。
这些东西仿佛都沾上了她临死前吐出的暗红色血液,整个洞府不再干净整洁,反而如地牢炼狱般恐怖。
后来,她又看见了自己被关在地牢里,遭受非人的折磨和审问,仿佛不从她嘴里套出魔修的阴谋就不罢休似的。
审问她的人面目狰狞却看不清容貌,只有空洞的五官和肆意张大的血盆大口。
一瞬间,关在地牢里的人从池泽变成了一名白衣女子,鲜血染红了对方的衣裙,而那女子如瀑的长发拖到地上,脏污覆盖她,白色的长发终究落入尘埃,女子的白发不住地脱落,凌乱、长短不一,仿佛得了什么疾病。
池泽看着,皱眉不已,白色长发,她只能想到藏书阁的桃长老。
这是她的记忆吗?不对吧,她前世都不认识桃长老,那这是她的心魔或幻境吗?幻境为什么会和桃长老有关?
当那白发女子抬头时,池泽却看见了一张熟悉无比的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