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们去雕塑脚下坐,那里有块背风的拐角,也很暖和。”
尤利塞斯当然知道那里。
他上辈子在广场流浪时,就在那儿的拐角窝窝搭了个小小的帐篷,在雕塑的钢铁衣袍底下遮风避雨。
尤利塞斯曾经猜想过,这种三面围挡的设计是不是有意为之,就像给树梢挂人工鸟巢,给流浪狗出没的地方放纸箱。
“当然,”老管理员兴致高昂地讲着,“设计的时候就有考虑到这一点,路人避雨啊,小动物过冬之类的。别看它现在灰扑扑的,被酸雨侵蚀得看不清脸,以前可是首都星的地标呢。”
不过这座雕塑确实很有来头。
它名为《Mtherlnd》,可以叫它故土,或者祖国母亲,或者用那些经常在雕塑上涂涂画画的街溜子的称呼,叫它“伪神”。
由于是老帝国纪念的献礼,它曾被载入史册。
从建造起,雕塑上一直点着长明灯,即便在大停电时期,它也有单独的供电系统,且只有在这时候,它才会成为整个首都的聚焦。
尤利塞斯被勾起了些许回忆,淡淡笑着说:
“它确实很大,周围装了许多射灯,在夜里看起来总是亮堂堂的。我小时候总会把它当做灯塔,晚上玩得太晚,回去的时候天黑害怕,但感觉只要一路屏住呼吸跑到雕像下面,就安全了。”
但这座雕塑,在他发起革命的第二年,就被暴君炸毁了。
那是尤利塞斯第一次切身体会到战争杀死他家人的感觉。
“年轻人,你是首都人?”管理员忽然问。和云起之挂了通讯,尤利塞斯恍惚地回到寝室。
心底萦绕着一道声音,告诉他傍晚六点是极其重要的时间,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为什么重要。
哦……六点,好像是他小时候在广场上等奶车的点?
但这也不对,他对奶车的记忆始终是温馨柔软的,而刚刚乍一听到云起之的声音,他心里却不受控制地翻涌出酸涩、失落和难过,似乎有什么期许已久的心愿,覆灭了……
萨瓦看他失魂落魄的,故意在他眼前挥了挥手,揶揄道:
“被9。9分的监护人哄了一阵子,身上舒服多了吧。”
不料尤利塞斯神经反射还在,挥开萨瓦的手,再抬眸时已是一片清明:“那当然。”
萨瓦暗中松了口气,同时也拧起眉头:
“不是我说你,既然有靠谱的监护人,怎么还吃性素?你难道不知道之间相互排斥?特别有些占有欲极其强烈的,连人工胶囊都要吃醋,觉得你吃药,就是摆明了他能力不行,回头发现了肯定要把你捉起来折腾。”
这也是萨瓦为什么不喜欢的原因,领地意识太强,不好管教。
“不会的,他不是那么计较的人。”尤利塞斯下意识反驳。
萨瓦双手交叉在后脑,打了个哈欠,“那行吧,他看起来很爱你。就凭他贿赂我两瓶牛奶,我也勉强给他打个优秀。”
尤利塞斯不自觉弯唇想笑,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不对。
萨瓦说的“监护人”,好像是云起之?萨瓦应该是误会了。
可是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心情,尤利塞斯内心挣扎了半晌,抿着下唇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生平第一次,在监护人的问题上,撒了谎。
他没办法控制住那种想法……假如云起之是他的监护人,假如真的,一直有人在远方默默关爱自己……
哪怕只有几天也好,他想假装自己的监护人,很爱自己。
“我也……很喜欢他。”尤利塞斯侧过头去,艰难地喘了两道息,仿佛被无端的感情堵在胸口,不吐出来就会将他摧毁。
他明,那是撒谎的愧疚,但如果自己稍微坦一些,便能减轻罪孽,得到些许谅解,谅解自己对于不配得到的东西的……妄念。
萨瓦看了他一会,见他纤细皙的脖颈在情绪波动的低喘中,似乎随时会折断。
这是信息素上瘾期的常见生理反应,是再坚韧的意志也抵抗不了的本能。
即便人形武器也不行。
“行了行了,真喜欢他就在他生日的时候多下两个蛋,烤成布丁喂给他吃,他一定会万分感激你的。”萨瓦不会安慰人,就拍拍尤利塞斯的肩膀,按照自己习惯真诚建议。
尤利塞斯:“……”
他脱离群体太久,差点都忘了正常的生活有多离谱和下。流了。
时间不早了,尤利塞斯把I送到门口,又仔细嘱咐两句,让它把云起之寝宫的备用电源打开,以防外部电压不稳,刚翻新好的电路再次烧坏,弄得那条老鱼在寒夜里受冷受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