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小心地补上这样一句,又是紧张地看甄华漪的反应,害怕被看出破绽。
但甄华漪没有丝毫怀疑,反而有种正当如此的释然,她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
从前李元璟似乎对她也有这般的嘱托,他心里记挂着她的姐姐,不愿意让甄吟霜伤心,甄华漪并不意外。
甄华漪将昨夜的事问完,在傅嬷嬷的搀扶下穿衣起身,站起的时候,她突然一顿。
昨夜的动作重复了太多遍。
身体里仿佛还滞留着贯穿填满的错觉,
傅嬷嬷关切问道:“娘娘身子不舒服?”
甄华漪面颊微红,道:“没有的事,嬷嬷胡说什么。”
懒起梳妆,傅嬷嬷往她脖子上的红痕不住地扑珍珠粉,好在那些红痕的位置偏下,用稍微严实的衣裳遮掩,一般是看不见的。
晋王还算是没有太过张狂。
甄华漪在铜镜里看着傅嬷嬷一脸愤愤的样子,不自在地拢了拢衣襟,声音细细,仿若心虚:“嬷嬷,我这几日养病,就不出门见人了。”
傅嬷嬷道:“晋王西征在即,圣上要去骊山老母宫祈福,娘娘到时候说不准也要去。”
李重焌的名号猝不及防跳到了甄华漪跟前,甄华漪心尖一颤,方才面对傅嬷嬷的心虚之感又翻了几番,也不知为何。
她对自己的反应兀自疑惑了片刻,才反应过来问道:“晋王?西征?”
随后,甄华漪听到了这个早几个时辰震惊长安的消息。
军营哗变,赵毅身死,李重焌临危受命,平定骚乱,领兵出征。
李重焌……要走了?
“娘娘,”傅嬷嬷突然语气加重,肃然说道,“从前奴婢没有制止娘娘和那位殿下的来往,是奴婢不该,如今赵毅既死,圣上对娘娘也不再似从前冷漠,娘娘应当安心做一个妃嫔,小心侍奉。”
甄华漪依旧愣愣,像是在出神,傅嬷嬷严厉道:“娘娘!”
甄华漪神思回笼,微怔说道:“嬷嬷……”
她望见傅嬷嬷严厉的眼神,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傅嬷嬷的话上,说道:“我只是突然想起嬷嬷曾说,我们姓甄的女郎,毋需对任何男子曲意逢迎……”
她笑了笑,“这世间哪有这般好事。”
傅嬷嬷神色一黯。
其实,就连曾经贵为公主,甄华漪也并不是随心所欲的。
从前她身边,总是围着许多的少年郎。
不管名门世族的公子,军阀豪强的儿郎,甄华漪都会去刻意结交,她生得美貌,身份又高,那些少年追逐着她,众星捧月。
她并非只为玩乐。
她的母后出身寒微,凭借美貌宠冠六宫,没有家族,没有皇子,还有一个妖后的名声,将来会有什么下场。
甄华漪还在很小的时候就不敢细想。
胡思乱想的时候,她就会缠着傅嬷嬷要饴糖吃。
口舌甜得发苦,但当偷偷跑进书房,和那些少年们一同说笑时,她望着他们,就又有了安全感。
她望着的是“他们”。
从来不是单单一个“他”。
她喜欢那些少年郎们,却也从未因为哪一个的离开而感到特别惋惜。
现在她听见李重焌要离开的消息,却失神良久。
她告诉自己,是因为现在她手里的砝码太少,所以每一个都弥足珍贵。
李重焌,要离开了啊……
她怀疑,以李重焌的野心,他未必会再回长安。
甄华漪蓦然想起深夜里泛舟湖上时,李重焌衣襟中乌程若下的清冽酒香。
那便是最后一次见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