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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bsp;nbsp;nbsp;nbsp;温秉文摇了摇头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长治九年时，简氏被检举存有谋逆之心，现已全族覆灭、无一人幸存了。”温秉文呢喃道，“阿邈那会儿，方才四岁呢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当年圣旨传到安州陵乐城，本是要诛灭主家、女眷入乐籍，男丁旁系刺字流千里。可锦衣卫快马加鞭赶到时，就见陵乐城内火光冲天，走水的正是简家祖宅。大火烧了两天两夜才熄灭，废墟中|共抬出尸体一百一十三具啊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简家户籍册上便是一百一十三人，仵作细细验过每一具尸骸，最终定论安州简氏无活口。自此简家销声匿迹，如今知道的人也已寥寥了。”温秉文长叹一声，“不说这个，扯远了。我所说的‘直觉’，折玉可领悟了？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听明白了。”司珹温声道，“栽赃楼氏对孟妃下手，既是落井下石乘胜追击，又能使陛下同怀州楼氏间嫌隙陡然增大。如此一来，季朗虽抹去一个隐藏威胁，却也会彻底得罪楼家，再得不到这部分助力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温秉文偏头瞧他，又问：“那么你以为，楼家中的谁将要倒这个霉，会是皇后楼衔月么？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不。”司珹斩钉截铁，说，“楼衔月与长治帝同榻而眠近三十年，长治帝之爱先太子，天下可见，季琰又同楼氏密切联络，因而此夫妻二人的关系决计差不了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温秉文慰然地瞧着司珹，说：“除她之外，还能是谁？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司珹端着冰浆水的手抖了一下，问：“卫蛰，我不是派你去城东了吗？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卫蛰瞧着不过十五六岁，年纪小记性佳，却很会勘测绘图，功夫也不赖，正是此前季邈新培暗卫之一。那日驿站分别后，卫蛰得信快马加鞭追上来，随侍司珹身侧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已经画完了。”卫蛰翻下来，迅速道，“图揣在怀里，有些细节回府再补上——我得了将军的令，不能离开先生太久嘛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司珹嗯一声，准备喝冰饮压压酒腥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不行不行，”卫蛰拦着他，“将军可叮嘱过了，说是先生体虚，脾脏尚待调理，不可贪凉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司珹微微扯了嘴角，说：“我不过为了压压腥……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他话未落尽，这小少年却已将冰浆水拿走了，一只脆桃被塞进他手里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将军还说了，他要你少饮冰，先生却定然不会听。”卫蛰细细道，“所以若遇借口，诸如天热，口淡，舌苦之类，需分门以应对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天热则入室承荫，以扇驱风；口淡则有锅料相携，可借府中铜锅以煮；舌苦则……诶？先生，先生你怎么就走了，等等我啊！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碎掉的冕被内侍捧在手上，薄氅却被季朗自己踩在脚下。季朗盯着那狐绒金线，倏忽觉得富丽堂皇的一切都在耻笑他。长治帝看似将权力给了他，可他除却一堆烂摊子外，分明什么也没有得到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从前长治帝朝会时，文武百官也敢这样呛声么？　两个大人便都笑起来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你还知道这个，”季邈夸道，“看来小宴已经读过不少书了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那当然！”温宴张开双臂，一把抱住司珹的腰，在他外襟上胡乱蹭来蹭去，司珹就也笑了，说：“先生带你到院子里逛逛？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祖父家这处宅院窄小，不及宿州老宅。这几天我早把宅子里有趣的都玩儿遍了。”温宴咬着唇，话锋一转，“不过嘛，有美人哥……折玉先生在，院中必然会有新趣味！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你小子，”季邈终于忍不住，将他从司珹腰间拽了下来，说，“究竟从哪儿学的这些话？要是再油嘴滑舌，就把你抓回屋里睡觉去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温宴朝他做个鬼脸，迈着短腿，蹭蹭躲司珹身后去了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季邈作势要捉，温宴连忙继续逃，一大一小绕着司珹跑，吹向司珹的风里满是欢笑。小孩被季邈高高举起拎到肩上，这场打闹才算分了胜负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季邈回头间对着司珹一扬眉，佻达地问：“走吗？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司珹就跟上他。季瑜挑帘落座时，季朗已经吃醉酒，趴在桌上睡着了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身侧的倌儿见他来，连忙要推季朗的肩膀唤他，季瑜却抬手阻止了，说：“你下去吧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那倌儿诚惶诚恐地出去了，屋内便只余呼吸声。季朗睡梦中嘟嘟囔囔，枕着胳膊的脑袋一侧歪，险些被眼缝间的模糊人影吓得滚下椅凳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季瑜！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季朗拍着胸口顺气，惊疑不定道：“你什么时候来的！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季瑜颇为无害地眨眨眼，柔声说：“也就刚刚呀。我见殿下睡得熟，实在不忍叫那小倌吵醒殿下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你这也体贴得有些过了，”季朗喝了一盏茶，怨道，“要是父皇能有你一半在意也好啊——诶你说，我拿到那巡南府的册子，对着翻来覆去背了好些晚上，这辈子哪儿这么用过功啊！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可到头来，父皇也就在几日前朝会上勉强夸了一句话。我黄昏时候去请安，他便连个好脸都没了！诶你说说看，他心思怎么会如此难猜？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常言道君威难测，雷霆雨露俱是君恩。天子喜恶不可太过袒露，以免叫承恩者失态，有心者拿捏。”季瑜体贴地说，“这也是殿下日后所需修习的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原来如此原来如此，”季朗呼出口气，嘟囔道，“我还以为父皇突然就又烦了，我最近也没做什么事啊。前几日三司会审，那谷茂延进行得很顺利，这里头可也有我的功劳啊！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殿下进来言行举止愈发得当，又积极参与朝政，陛下也定然看在眼中。”季瑜犹豫一瞬，“可到底是父子而非君臣，陛下就算有心克制，私下也不该这般冷漠。既如此殿下，陛下近来，可曾私下召见过什么人么？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季朗刚舒展的眉头倏忽拧起了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你是说有人给我父皇吹了耳边风！”季朗怒道，“好啊好啊，我就说怎的突然成了这样！他这几日甚至不宣我进暖阁同看奏折了，我想想——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四月已入中下旬，庭间草木都疯了一般往上窜，翠竹生得也挺拔。温宴第一回骑人肩膀，瞧什么都新奇。他嗅嗅花蕊，又摸摸新叶，禁不住感叹道：“小叔叔，你怎么能长这么高呀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