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眼神沉静,像山林间一潭风雨未歇的水,表面无波,却暗藏深流。
她越发地不懂他,又好像才看清楚更多的他。
他有极强的控制欲,甚至带着一点偏执的支配性,但他又不逼她,总是把选择权看似慷慨地交到她手上。
她每次任性地突破边界,他表面云淡风轻,实则总会不动声色地拿回主动——或是置之不理,或是让她陷入自我情绪的回旋。
周懿吸了一口气。
他好像,很了解她。
但如果只是感情的博弈,他并不用为她做到这个份上。
她鼻子一酸,情绪低落下来。
究竟要欠他多少的人情。
她默默用手抚摸他受伤的地方,红色浓丽地洇开。
“对不起…”她抱歉地叹一声。
耳后飘入温热的气息,“道歉的话回去再说。”
周懿动作一顿,她感觉到他的身体越发坚硬和滚烫,浑身都紧绷着。
她艰难转了个身抚上他的额头,手却被他握在掌心。
“没有发烧。”
———再哭就要操你了。
未说出口的后半句话被淹没在他漆黑而灼人的视线里。
周懿一直在盯着他的伤口,泪意在眼眶打转,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。
徐之廷看她泫然欲泣的模样,眼睛嘴唇都哭红了,忍不住伸手在她唇上按了按,
“明天我们就下山。”
几分压抑的情欲沾染上眉眼,他早已忍耐了很久,伤口的阵痛都变成转移注意力的工具。
周懿边点头,边吸了吸鼻子,攥紧了手中的种荚,目光触及他的伤口,却生不起半分绮念。
唇上残存他的温度,她闭了闭眼,任由他将两人相扣的手覆在他的胸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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抵达木屋时雨已经停了。
木屋门一关,湿气仿佛还悬浮在空气中未散,风止,反倒更像困在了雨林深处的密室。
男主人去拿药箱的间隙,周懿被徐之廷牵着手走进昨晚住的隔间。
到了温暖的室内她才发觉自己脚步虚浮,像是神经还未从山间的紧绷中松弛下来。
徐之廷脱下满是泥水与血迹的外套,撩起袖子打了盆热水,绕到她身后,俯身轻轻握住她的手,替她洗。
两人的手都沾了泥。
她站在他身前,像被母鸡护着的小鸡仔,任由他轻轻搓着自己的双手,从手背都指尖,事无巨细。
“先暖暖手,等会儿再暖暖身子。”
他卷起的袖口下,绷带已渗出暗红,裸露的臂弯上还有未干的血。
周懿怔怔地看着,眼神紧追他指尖的动作,一寸一寸,目不转睛。
温度从掌心传来,仿佛一路浸润进骨髓,她的身子渐渐回暖,可眼眶却越来越酸。
她不知道为什么,这些日子来的委屈,隐忍,生气,和懊恼,种种情绪都堵在了胸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