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脆得令人头皮炸裂、骨髓发冷的骨裂声在死寂的瓮城里异常刺耳,甚至压过了风声。
那只顽强伸出、象征最后一丝生命迹象的手,瞬间被踩得稀烂变形,深陷进灰烬和下方粘稠的污血泥泞里,抽搐了几下,彻底不动了。
“呸!”独眼张重重啐了一口浓痰,精准地落在旁边一具焦尸空洞的眼窝里,仿佛在进行某种亵渎的仪式,“进了这修罗场,还想喘气?阎王殿前也敢磨蹭?老子这就送你个痛快!”
他抬起头,那只独眼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周围被这一幕骇得面无人色、魂不附体的士兵,包括刚刚挣扎着站起来的李二郎。
他的声音冰冷如三九寒冰,又带着钢铁般的意志,一字一句,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:“都他娘的给老子记住!记到骨头缝里!对敌人手软,就是对自己挖坟!在这长安城的骨头缝里,不是你死,就是我亡!没有第三条路!这瓮城里的‘景儿’……”
他顿了顿,那只独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短暂、深埋于冷酷外壳之下、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悸动,或许是回忆起更早的惨烈,或许是看到了自己终将到来的结局,但转瞬即逝,重新被铁石般的坚硬取代,“早就刻进骨子里了!吐?吐完了就给老子接着干!把这些杂碎的骨头渣子都清出去!别污了咱大唐的地界!干!”
他吼完,不再看任何人,仿佛刚才只是碾死了一只碍眼的虫子,弯腰,用那只刚刚沾上新鲜碎骨和污血的手,粗暴地抓住一具相对完整焦尸的脚踝,猛地发力拖拽。
,!
“嗤啦——”焦尸断裂的肢体在厚厚的灰烬和凝固的血污中犁出一道更深、更触目惊心的痕迹,带起一股混合着焦臭和血腥的浊风。
李二郎呆呆地看着独眼张拖尸的、如同钢铁铸就的背影,又低头看看自己沾满灰烬、呕吐物污渍和不知名粘稠物的双手。
胃里依旧在隐隐翻腾,但另一种更沉重、更冰冷、更坚硬的东西,正随着独眼张那踩碎骨头时冷酷无情的“咔嚓”声,以及那句“刻进骨子里”的嘶吼,一点点地、无可抗拒地、如同冰冷的铁水般渗进他的骨髓深处。
昨夜那场冲天烈焰的咆哮、战马临死前撕心裂肺的悲鸣、皮肉烧灼时令人作呕的滋滋声、油脂爆裂的噼啪声……所有被他强行压抑在意识深处的恐怖声响和画面,此刻混合着瓮城里无处不在、仿佛渗透进灵魂的焦臭味,轰然决堤,疯狂涌入脑海。
“呕——!”他猛地弯下腰,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,身体剧烈地痉挛着,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了,只有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冰冷的汗珠,大颗大颗地砸进脚下这片浸透了血与火、死亡与绝望的灰烬里。
这片修罗场,正用它最残酷、最直接的方式,将战争的铁律——恐惧、杀戮、生存的冰冷法则,狠狠地、永久地烙印在他,以及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之上。
一种名为“麻木”的盔甲,正伴随着痛苦和呕吐,开始在他年轻的心上凝结。
城头,郭千里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松动得如同悬顶之剑、随时可能带来灭顶之灾的铁闸门接合处,眼中充满了焦灼与决绝。
他猛地转身,脚步沉重而急促地踏下城梯,铁质的战靴踩在冰冷的石阶上,发出“咔!咔!咔!”的冰冷声响。
这声音在弥漫着浓重焦肉味、一片死寂的晨光中,敲打出一种急迫得令人窒息、不祥得让人心颤的节奏,向着城内更深、更幽暗的权力中心蔓延而去。
……
……
叛军大营,这座庞大而疲惫的巨兽,在秋夜深处勉强维持着模糊的轮廓。
零星的火把在呼啸的北风中苟延残喘,发出噼啪的呻吟,摇曳的光晕非但不能带来暖意,反而将周遭的黑暗衬得更加深邃、粘稠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——浓重的汗酸、发酵的马粪、铁锈般的血腥,以及一种无形无质、却沉重得压在心头的绝望气息,仿佛凝滞的沼泽。
营帐之间,士兵们如同被抽走了骨头的软泥。
他们大多蜷缩在冰冷潮湿的营帐里,身下仅垫着薄薄的草席,或者裹着破旧不堪、散发着霉味的薄毯,挤在几堆勉强维持、热量微弱的篝火旁。
鼾声此起彼伏,却并非熟睡的安稳,而是充斥着不安稳的磨牙、梦呓和痛苦的呻吟。
连续五次!整整五次那撕裂夜幕、震得人肝胆欲裂的爆炸声和紧随其后凄厉刺耳的号角声!
它们像钝刀子割肉,反复切割着紧绷的神经,将最后一丝警惕和体力都消磨殆尽。
每一次“狼来了”的惊扰,都在透支着他们对危险的感知能力。
“轰隆——轰隆——轰隆——!”
第六次!
毫无征兆,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如同天罚之锤,再次从四面八方狠狠砸落!
……
……
:()安史之乱:我为大唐改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