饶是戚漱玉在东海一带生活长大,也风闻过此人的鼎鼎大名。
当然了,京畿的人传诵慕兰时的大名,而她们东海一带尤是她们戚家,自然要予以唾弃。
呵,踩着民脂民膏堆砌的朱漆台阶上、踩在百姓头上敲骨吸髓的世家皇族,要尽百姓的一切、心安理得地做着蠹虫,却要她们反过来歌颂?!这天下便没有这样的道理!
她们东海戚氏,这么多年便是为此而活。
戚漱玉望着镜中自己紧抿的唇线,又慢慢延展到了自己的整张脸。
她其实和妹妹的长相有些相似。只是妹妹的长相更为柔和,而她的长相更为锋锐。
她们都有一双如同琥珀一般、晶莹剔透的琉璃瞳。
只是眼瞳中淌流过的东西,到底也不同。
戚漱玉眼眸忽然一暗,她自己的瞳中,大抵永远翻涌着潜藏暗礁的涡流。
“啧,慕兰时,若非你有用,让我瞧见你同舍妹在一起,我定然见到你的第一面起……就会取下你的项上人头。”戚漱玉喃喃自语,忽而放下手中铜镜,遥遥望向窗外皎洁的月亮。
她不仅知道戚映珠眼下是和慕兰时同行去往沧州,更知道戚映珠还同慕兰时订下了婚约。
——还好她的妹妹不愧是戚氏女,脑子转得过来,先用婚约一事稳住了慕兰时,这样二人的感情还可慢慢推进。
只是订下婚约已是终点。戚漱玉得知,慕兰时几次三番想要与戚映珠成亲,但是后者都没有答应。
如今大抵还是吊着的。
戚漱玉虽然嫌恶妹妹与慕兰时有深交,但是转念一想,慕兰时如今炙手可热,家中老母又是司徒,妹妹倘若能够完全获得慕兰时的信任,对她们戚家来说自然是喜事一桩。
只不过委屈妹妹了。戚漱玉忽而鼻尖一酸。
这些世家不要脸,但凡哪个世家儿女有点什么,便敢找那些人敲锣打鼓一阵吹捧——三分姿容吹成天人,两分才学捧作圣贤!
是以,那些评论家说慕兰时什么“风神秀彻”,戚漱玉一句话都不相信。顶级世家的大小姐,难不成还有人敢说她坏话不成?
妹妹在建康戚氏那边受了不少的苦楚,如今一朝割裂、斩断关系,又独自立足……
明明她转身回到她们怀中,必不会像现下这样立足艰难。
但妹妹的顽强坚毅便在于此。
戚漱玉垂眸看见桌案上自己垂落的鸦青发丝,心里更不是滋味。她自己在东海边上自由自在惯了,头发乌黑油亮;可是妹妹呢?她上次分明看见妹妹头上一根华发。
大抵是跟在慕兰时这种人身边的缘故吧。戚漱玉暗想。
她反正忍受不了留在任何一个世家出身的人身边,特别是慕兰时这种出身四大家族之首的豪门。
戚漱玉自己都如此了,她的家人更甚。戚漱玉都还算是其中大度的,若是给她们脾气最爆的娘亲知晓,怕不是要开着东海的船劈波斩浪过来,非要将映珠妹妹带回去不可?
哎。戚漱玉叹了口气,抓揉着自己的头发,愈发奇怪这次怎么不曾收到妹妹的信件。
莫不是遇难了?
戚漱玉忽然胸口一滞,眉头深深锁住。
慕兰时这种人死了便死了,只是她此次出行莫不是奉了皇命?而且她难道没有人暗中护送?
总之,戚漱玉胡思乱想着,只不希望戚映珠有什么大碍。
***
“你轻些行不行……哪来的手劲这么大,你还是不是文官了?”
被斥责嫌弃的指尖,尚还沾着晶亮水渍。
戚映珠嗔怪完慕兰时,只觉自己浑身酸软,身体都要化成一滩一滩的春水了。
……尽管现在床榻上的情况也不乐观,只需要轻轻地别开眼睛,便能看见一团一团洇湿的地方。
这里一块,那里一团,不管怎么瞧,这片方寸之地,都透露着极其糜。艳的光色。
“轻些?”慕兰时诧异地抬眼,“娘娘想要怎么轻?兰时不明白。”
她鬓角、脸庞、还有唇瓣都沾着湿润的水液。不仅仅是汗液。
哪有什么明不明白的?
戚映珠的胸前尚在急促起伏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