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不就是只有半张脸么?
林惊寒倏然无话,喉头哽咽,颇有种伤口上被撒盐的意味。
然而慕兰时还没说完:“彼时在下厚着脸皮缠了兰姑娘三个月呢,她原本家住江南,好不容易来中原一趟,偏偏选中住在我家不远的地方。我本来已经立下誓言,说自己今生定然孑然一生过,但偏偏见了兰姑娘之后,决定食言了。”
戚映珠本来因着林惊寒的贸然不快,可现在听了慕兰时的信口胡诌,忽而觉得心情畅快。
但是她还是得绷着一张脸。不然的话,岂不是只许州官放火,不许百姓点灯?
上次慕兰时在客栈里面胡乱吃醋的事情,她还没有忘记呢!
那会儿也是她舍下身段哄慕兰时!
“这纠缠呢,也要讲本事,彼时那雄鸡一唱晓,我便要跑到兰姑娘的窗前去唱《蒹葭》……唱是唱了,但是兰姑娘却迟迟不肯开窗,终于有一次啊……”慕兰时故意拖长音调,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戚映珠,“后来兰姑娘终于打开了窗。”
戚映珠仍旧绷着一张脸,她猜想,慕兰时的眼神如此,定然不是什么好事。
哼,谁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?她苦苦纠缠了她三个月,所以她答应她了?
好吧,看在结果尊重事实、纠缠的月数有那么久,戚映珠决定接受这个理由。
然而她确乎低估了慕兰时。
“打开了……窗?”林惊寒颤颤巍巍地开口,愈发狐疑。
虽然这位“兰姑娘”的左半张脸看起来确实像那么一回事,但是这事情的始末还是让她觉得匪夷所思。
居然是应姑娘主动追求?主动追求也便罢了,她居然还每日天都不亮的时候,跑到兰姑娘的窗前去唱情歌?
这种事情简直就是闻所未闻,至少,林惊寒并未想到这一点。
“嗯,打开了窗,”慕兰时忽而压低了声音,似是觉得可惜一般,继续道,“兰姑娘说,嫌弃我吵闹,又说我日复一日只知道唱《蒹葭》,怎么可能追得到姑娘!于是第二日我便换了首,日日换一首,这才总算打动了兰姑娘,气得她拿了把匕首出来,要找我寻仇……”
林惊寒已然目瞪口呆。
戚映珠也没好到哪里去,嘴角已经开始抽搐。
“只是兰姑娘到底不怎么熟悉武艺,没取了我的性命,倒是只能娶了我。”
戚映珠&林惊寒:……???
“娶、娶了么?”林惊寒抿唇,忽而尬住,扯了扯嘴角,心头涌过无数想法。
原来应姑娘还是一个坤泽君?
天啊!
这对她来说无异于是一个更好的消息!适才她一直在担心自己是乾元,应姑娘也是乾元,而且应姑娘还有妻室,倘若如此她的胜算便更低了……
林惊寒倏然喜上眉梢,到了临时住房子里,她连忙安置了两人,匆匆忙忙交代一些事情,恰此时,她的好朋友周三冒出来一个头,道:“老六,喏,我给你们送些吃的来。”
原来是送苹果来,这蜜脆的苹果看起来颇为新鲜,表皮还沾着夜露。
周三捧着果盘,还想同这两位姑娘说点什么,却被喜悦的林惊寒拉走了:“快走快走!”
“欸欸欸——林老六,林惊寒你做什么拉我走啊?我还有话没说完呢?!”
“说说说,就知道说,别说了!”
听着二人远去嘈杂的声音、看着桌上放着的果盘,慕兰时和戚映珠同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。
“哼,”戚映珠率先打破寂静,冷笑一声,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面,伸手便拿起一个红润可口的苹果,“没想到应姑娘这么会编排故事。”
她刻意咬重了“编排”二字的读音。
——这草房里面其实不止一根凳子。
但是慕兰时敏锐地觉察出戚映珠似乎不开心,便打算坐下了,而是蹲伏下来,托着自己的双颊,“哪里有在编排故事了?还是说,娘娘觉得我说的这个‘应姑娘痴恋兰姑娘成魔,日日苦苦哀求’的故事不好么?”
慕兰时讲话的时候,声音压得颇低。也是,她就生怕这夜风同那位林姓的镖师一样不解风情。
“嘁,不好?”戚映珠再度冷哼一声,拿着匕首划开苹果的表皮,“哪里不好啊?应姑娘痴恋兰姑娘成魔,这不对得很么?”
慕兰时诧然片刻,心道戚映珠这酸醋味究竟是为何引起?难道是因为林惊寒?
可若是因为林惊寒,戚映珠方才便不应该如此发难。
慕兰时并不明白,只是沉默着,好奇地看着戚映珠气鼓鼓的侧脸,等候她的下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