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是睡过去了么?还是说已经到了阴曹地府?
戚映珠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。若是到阴曹地府,也能闻到这一股馥郁的兰芷信香真是太好了……
她晕过去了。
唯一的记忆是,身前那个宽广开阔的胸膛,还有杂乱的人群叫喊声音,那些人说着要找什么什么人……
“今天就算是掘地三尺,也要给老子把那两个人找出来!”
掘地三尺?
呵……莫非,难道她现在已经到了阴曹地府吗?
***
可惜的是,那群伏击者并没有这个掘地三尺找人的机会。
翻坠的轰鸣还在山涧回荡时,他们便已沿着被暮色染红的山岩寻路而下:
暮色像浸了血的棉絮,正从陡峭的崖壁上慢慢渗下来,将蜿蜒的山道染成暗褐色。
正寻找着呢,为首的黑衣头头忽然顿住脚步——前方弯道处,三十余骑官兵正踏碎满地枯枝而来,马蹄铁碰撞过裂土,比天边残阳还更让人觉得恐惧。
土匪最怕官兵,何况他们还是做这刀口舔血的活计,哪里敢见官兵?
“前面何人?速速报上名来!”
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兵头头拉着缰绳上前,横刀立马,立时截断了这群伏击者的退路。
她身后的官兵皆腰悬环首刀,队形严整如墙,将窄窄的山道堵得水泄不通。
黑衣头头抿唇不语,旁的人见他不说话,自己更不言语,各自眼观鼻鼻观心。
全部僵在原地。
“报上名来!”为首的官兵是个肤色黧黑的女人,眼眸锐利如鹰隼。
方才被她眼神扫过,便有人不自觉地颤了颤——也不知晓这官兵到底是什么来头。
“报、报上名字?”黑衣头头踟躇了片刻,还是做出了决定。
他面罩下的眼神闪烁两下,堆起满脸笑意往前蹭了半步,抱拳的手肘却还僵在腰间:“官爷说笑了,小的们不过是山里的猎户”
官兵并不将他谄媚的笑意放在眼里,冷冷道:“山里的猎户?哪有一身黑色还戴面罩的猎户?!今日啊,可算是让老娘开了眼了!”
“奉劝你们老实点,你和你身后的老鼠,全部留下,不然的话……”女人冷冷地讥嘲起来,“到时候遇见什么事,我可给不了你保障!”
这话如兜头浇下的冰水,让黑衣头领后背骤然沁出冷汗。
怎么可能留下?
他们这队人里面不少都有罪在身,还有的甚至是逃狱而出,倘若再给抓回去审讯,这辈子也便没有什么活头了。
黑衣头头咬咬牙,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后,突然仰头发出短促的唿哨。这一声唿哨,便算是给众人的暗示了。
他身后的众人会意,便各自准备好武器,悉数散开列阵。
然而官兵到底是官兵——她们早有防备。
前排官兵立刻举刀结阵,后排弓箭手已张弓搭箭,弓弦绷紧的声响在山谷里此起彼伏。
为首的官兵双腿一夹马腹,横刀劈开率先扑来的匪徒,钢刀相撞溅出星子般的火花:“真是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!”
暮色愈发浓重,西天被染成铁锈色。
山道上刀棍、金戈相击声震耳欲聋,偶尔有人中刀惨叫着滚下斜坡,惊起掠过的鸦群。
……当然,这其中不乏有黑衣人的尸首滚下斜坡。
有些时候死人到底是比活人更有用。
譬如,他们活着的时候找不到慕兰时,一动不动的尸体却恰恰滚到了慕兰时的脚边。
残阳如血,将慕兰时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,还有从山底呼啸而起的风,烈烈卷起她的袍角。
“喏,死了?”慕兰时轻轻地笑着,俯下身来,探了探这个死人的鼻息,“当真死了。”
死了才是意料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