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兰时沉眸,撇撇嘴,说道:“不好奇。”
戚映珠眼角耷拉下来,正打算再争一下,慕兰时却倏然又低下头,轻轻按住她的手腕,“别动,这里没戴好。”
这胡商当真不远万里过来挣生计,功夫全部花在嘴上了,慕兰时将那松垮的珠串调整了一遍又一遍,都不能如她的意愿。
如何调,这滴血认主的月光石都难与戚映珠的手腕相称。
“看来慕大人想要进后宫,还会遇到不少困难……”戚映珠窃笑,却趁机将身后的鲛人镜取了出来,抓紧时间涂画,“瞧瞧,连一只手串都搞不定——”
慕兰时那两道秀气的、斜飞入鬓的长眉顿时又拧了起来。
她也不悦了,此情此景,分明就是她为了调整这手串能够更好与戚映珠的手腕相称,才如此反复,不曾想戚映珠偏偏在此挑刺个没完没了。
待慕兰时忿然想要说话时,戚映珠又开口接起方才的话题:“慕大人不好奇我也要说。”
慕兰时烦闷抬眼:“说什……”
“么”字堵在喉头,她看见戚映珠笑眯眯地将那块号称神之又神的鲛人镜送到她的面前。
这东西卖这么贵自然有其道理,视物比铜镜要清楚得太多,虽然不大,但恰恰好将慕兰时那一张清逸绝艳的脸框了进去。
戚映珠单手吊着这块鲛人镜,而她的脸也凑在镜子的一旁,笑眯眯地衔上慕兰时的目光:“我好像看见我下辈子的妻子长什么样。”
慕兰时:……?
话毕,戚映珠不再单手吊着这块鲛人镜,而是双手将其托起,和自己的脸相邻放置——镜中仍然无瑕、准确地映出慕兰时的面容。
慕兰时怔然间,还瞧见那鲛人镜上面还未干的墨痕:
“慕兰时”三个字不大也不小,但足以让慕兰时看清。
墨痕还未干呢。
……这倒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哄三岁小儿的把戏?
慕兰时掀了掀眼皮,视线逡巡过鲛人镜中的自己还有镜外大笑的花脸猫,想说的话在唇边摩挲了许久许久,也不知要说什么。
“怎么,慕大人不承认?”戚映珠见慕兰时这呆板反应,也不乐意了,伸手便去拉慕兰时的袖子,“看看我都不行?”
“看一下嘛——”她拖长了音调,教人根本无法拒绝。
也许这样自己才能方便地下这个台阶。慕兰时心想。
她也好容易才能保持嘴角平直的弧度,不让那一分窃喜飘然滑出。
慕兰时终于答应了:“好好好,看便看。”
只是这次她眼神飘忽而至时,却撞进戚映珠那双倒映满街灯色的杏色琉璃曈。
乐平县今夜处处点着灯,灯笼次第缀连着彩带,将这座小城照亮辉耀如同白昼一般。
而彼时彼刻,戚映珠望向慕兰时的眼,倒映出满城光色。
戚映珠为了逗她,从昨日起便拿那支破毛笔在自己脸上涂涂画画,可那双最动人的双眼却丝毫不减分毫魅力。
胡商送来的鲛人镜?可为什么偏生是持镜的人最生动?
慕兰时失神一瞬。
戚映珠眼中倒映的不只是满城光色,更具体一点,像是满城借着她这一点明亮的眼瞳,作了一扇半开窗扉,揭开一幅惊鸿画卷:
而戚映珠独独就在这画卷的最中央,鸦发堆鬓、美得不可方物。
她身后是真正的声喧人沸、嘈杂难止。只是这平生最绝的风景光色,已然栖宿在了戚映珠的眼瞳之中。
“好看吗?”戚映珠见慕兰时怔怔然好一会儿,心知自己已然得逞,故意晃了晃手中的鲛人镜,又追问慕兰时,“慕大人觉得好不好看?”
她故意这么说的。她当然是故意这么说的。
“好看”这个问题有两个回答。
慕兰时挑了挑眉,努力抑制自己如鼓一般的心跳,说道:“什么好看不好看?”
戚映珠瘪瘪嘴:“慕大人这是在问什么?”
慕兰时仔细观察戚映珠的面部表情变化。
好看吗?她的小君当然好看了,只是慕兰时还不想这么快就如了戚映珠的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