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们只知道戚映珠同建康戚氏断绝了来往,也不曾和徐沅同去,之后她们互相试探、最终确定情况。
思绪凌乱糅杂,绵延得极快。
戚映珠不由得想起了京兆尹的那句话。
王茹说,“戚当真是个从商的好姓氏。”
她懂得确乎也多。
……那不然呢?戚映珠五味杂陈地想起过往。
这姓氏自然妙极了——东海十八港的盐船,沧州十三道的矿脉,就连徐州城头起义军的箭镞,都烙着戚氏浪涛纹的印记。
这才是她宁受千夫指也要保住的“戚”:不是建康老宅里发霉的族谱,而是浸透海腥与铁锈的商旗。
她们所要的从来不是偏安东海,而是逐鹿中原。
前世戚映珠在算术之余,一门之隔甚至就是熔炉——族中女眷会在熔炉前起舞。
那些赤脚踏过火炭的姑婶们,正将铁矿与野心一同投进炉火,锻打出能劈开士族门阀的陌刀。
沧州矿脉一案,同东海戚氏一点干系也脱不了。
而她现在在京城立足,也同东海戚氏一点干系也脱不了。
——她们巴不得有人能够像锤头砸进城门那样,像一根楔子嵌进皇城辇毂之下,更何况她的身上还点点滴滴地流着她们的血。
这也是经过戚漱玉验证过的。
不然的话,她们也不会放心。
她们想要听到这个没落腐朽、世族门阀统治的皇朝在风雨中飘摇、直至摧毁的声音。
想要听到震碎太庙香炉的青铜兽首,发出与东海潮涌共振的哀鸣。
***
“行行好啊!开开门吧!”
时隔多日,又有人跪在平津巷的外面,痛哭流涕地发出哀鸣哭号:“萧大人、萧大人!”
上次平津巷的众人瞧见这等盛况,还是慕家人门口的趣事。
彼时,慕成封的父亲跪在门外,还找来两个仆役助阵,但是结果却教人觉得可笑——平津巷的住户,大抵永远也忘记不了那日慕府朱门洞开,几大桶冰水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,淋透了地面。
……只不过让她们好奇的是,今日跪在萧家门口的又是什么人?
柴家姑姑依然命人打开了门缝,让她们听听外面发生了什么。
“唉,最近又是发生什么事情了?怎么现在也跪在这里?学那个慕老爷子?”有人不解地问。
她们算是发现了,这些下跪的人,总是挑这些官员下值的时间。平津巷多达官显贵,一旦到了时间,便车水马龙,停在这里,不可能不被人知晓。
这个坏头啊,还是那个慕老爷子引起的呢!
“他是谁啊?看起来面相年轻啊,不是什么老爷子……”
“是,他不是老爷子,但是是萧家夫人的哥哥!这么算起来是萧大人的妻兄呀!方才我听他说了,他是萧夫人的大兄,这么说来还得是大舅子咯!”
“你们说说这到底是个什么事,一会儿慕家有人下跪,一会儿又是萧家有人下跪。”
声喧人沸,嘈杂的声音自然也传至了方下值的萧鸢耳中。
车驾还未停下,她便已经在帘帏里面皱起了眉头:“谁跪在我家大门口?”
待她下车时,便听得仆役毕恭毕敬地说:“回大人的话,正是……您的妻兄,付、付明。”
那仆役不知道付明有没有官职,只得直呼其名。
萧鸢心情本就阴郁怏怏,而“付明”这两个字,更加不能让她愉快。
上次她从付昭在付家逗留的日子、还有付昭的反应,便可推测,付家人对她的妻子并不怎么厚道。
看在她萧鸢给了付家那么多好处的份上,居然这么对付昭?
萧鸢上次就打定主意,不会再给付家方便。
昭昭现在是她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