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阖上大门,戚映珠眼瞳的光倏然黯淡下来。
啧,偶尔才会有“孤独”的感受?
前世的日日夜夜,她都像在无尽的寂寞之井里面挣扎。那种永续不眠的夜色,如冷泉浸骨一般的蚀心感,岂是“孤独”二字可以概括殆尽的?
最让她怨恨的元凶还没有死,如今还高居庙堂之上;
而最让她深深爱慕的人也还活着。
还有她在意的、关怀的人,都还在世上,都还予她帮助。
思及此,戚映珠缓缓地咬住下唇。
光是逃避,当然是不能解决问题的——
戚映珠想起自己同徐沅最后的一次见面,还有和她决裂的那天晚上。
“世上的金丝笼,合该熔了铸剑去。”
她默默地念叨着这一句话。
时候才过去不久,不是么?
戚映珠转身上了铺子的阁楼。
这铺子是她最近新装的店,卖成衣。当然,更关键的作用,还是同她的手下接触。
“咚咚咚”几声颇有节律的叩响声音之后,檐下铁马清鸣,不多时,梁柱后飞身便闪过了一个黑衣人。
黑衣人有着沉闷的声音,表示听候戚映珠的差遣。
“主上,有何吩咐?”
戚映珠喉头滚动,唤她过来,她要吩咐得更谨慎些。
她怎么能甘心呢?垂帘时的凤印尚温,金銮殿朱批还未干。前世既然拥有过那样的风光,她今生难道就甘愿如此吗?
至少,她得让那些人全部付出代价。
先从谁开始呢?
从阁楼上的窗台远望,很自然地能够瞥见如织的人群。
还有钱京溪所乘的马车。
***
付昭已经厌烦了这种感觉,每隔一段时间,萧鸢便会让她和钱京溪聚在一起。
说是宴请,但在付昭看来,这也是萧鸢疑心病发的实证。
明明就是她让钱京溪带着她去同戚映珠交好,并让钱京溪充当她的眼线;但是萧鸢本人也对钱京溪不放心,仍然要从付昭这里得到更确切的答案。
是以,她们才会这样隔一段时间,“小聚”一回。
钱京溪毕竟同萧鸢是合作关系,她二人的对话还稍显得平等。
可萧鸢还是会时不时地,在从钱京溪那里得到答案之后,思忖片刻后,修长白皙的手指还会轻轻地叩响檀木桌案,再去问付昭:“阿昭,是这样的么?”
她的瞳色漆黑,似是一汪幽潭,教人看不清内里。
每每衔上萧鸢的视线时,付昭都会有一瞬间的恍然——她记得,自己在戚小娘子的店里见过同样的眼瞳。
但那人拥有一双极好看的凤眼。
……尽管慕兰时没有同她自我介绍过,但是付昭知晓,那位便是曾名动京华的慕大小姐。
若说慕兰时的黑瞳烟岚叠翠,如水墨千山一般清绝,那萧鸢的黑瞳,就像是在暗处洄流的渊水。
冷冷,寂然,藏着万古霜。
没有人能够琢磨得透她的心思。
“回妻主的话,是这样的。”意识到这一点后,付昭忽然觉得自己头晕目眩,艰难地从齿缝中蹦出了这几个字。
钱京溪听到“妻主”二字,诧异地看了一眼这妻妻俩。
当然,按照付家和萧家的身份来说,付昭这么叫萧鸢当然没有问题,只是她方才有气无力的模样,让钱京溪惊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