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琼一来是从孟珚那里听说了慕兰时的事迹,二来也有自己的亲信眼线,对这位慕氏新人家主有过调查,同慕兰时寒暄时,颇有分寸,也表露了拉拢之意。
“……殿下您对臣如此上心,当真让臣惶恐不已。”慕兰时又鞠了个躬,表达谢意。
然而,孟琼却摆摆手,又提到旁边站着的孟珚:“方才本宫也说过了,都是珚儿她告诉本宫的。当然,慕大人的名字,本宫自也听过的。”
孟珚见大姐居然又提及了一遍她,心生快意,甚至得意地微微扬起下巴,含情的桃花眼在慕兰时身上流连忘返,几乎是黏在她的身上。
她倒是想要看看,慕兰时要如何作答?
太女殿下说了,是她孟珚提及的!
“哦,兰时当真有幸!”慕兰时笑意轻浅,却只是不咸不淡地谢过。至于孟珚,至于什么期冀的眼神,她都一概不顾。
孟琼却满意慕兰时的答复。她不清楚孟珚到底是怎么想的,但是拉拢她的人,那就绝对不行。
两人再寒暄了两句,便借口辞过了。
慕兰时拜别二人,孟珚却说自己有事,不能同孟琼一起回去。
孟琼诧然:“六妹不同本宫一起,这是出何事了?”
“适才才想起,小十三明日就要回来了,我得回去吩咐一下宫人。”孟珚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,露出一个浅淡的梨涡。
孟琼眸中疑虑更深:“嗯……好吧,既然如此,那本宫先自己回去就是。”
她这么说着,心里想的却是,那老十三回来便回来,有什么好吩咐的?一天天的在军营里面摸爬滚打,早就失却了天家风范!
不过呢,孟珚和老十三交好,对她孟琼来说,也是一件好事。
如今正值乱世,内忧外患并起不断,手中若是没有一两个够用的武将,可稳固不了她的孟氏江山!
煌煌的仪仗远走了,慕兰时方才脸上虚挂着的笑容,立时消散不见。
她收敛容色,一个正眼都没有给孟珚,回身便走。
“慕大人!”孟珚脸上的喜色骤然一乱,她焦急地上前两步,动作比声音更为急切,“方才不是说,初次认识吗?”
慕兰时被她紧紧地攥握住衣襟,却仍旧没有回头。
“既然认识了,回头的一眼都不肯给我么?”孟珚的声音破碎,如渐断的云气。
两人如今正出在宫道之中,哪怕眼下没有人路过,但保不齐某个拐角便会有宫人出来,如此拉拉扯扯,实在危险。
“六殿下还不松开手?万一被别人瞧见了,这天潢贵胄的面子应该往什么地方搁?”慕兰时仍旧没有回头,声色冷硬。
孟珚面色同心一样,沉了下来,默默地松开了捏着的衣襟,“好,慕大人,那我松开手便是。”
慕兰时紧蹙起来的眉头总算舒展,可正抬脚欲走的时候,身后便更有一个拉扯的力量,藕断丝连一般地牵扯着她的衣袂。
孟珚还没有放手。
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。
“松手——”慕兰时的双眼闭上复又睁开,眼角余光扫过周围,心觉这地方还是人多着,便对孟珚手下留情了。
也是,也正是仗着这里是宫道,所以孟珚才会这样寡廉鲜耻地拉着她的衣袖不肯松手。
“不要,我不会松手的。”孟珚语气坚定,继续道,“除非……兰时,你就回头看我一眼。看我一眼,看一眼就行——”
方才她同孟琼并立一块的时候,慕兰时都不曾给她一个眼神,这样的态度着实刺痛了她。
“看一眼?兰时还以为……”慕兰时缓缓说着,却不经意的一旋踵,衔上了孟珚的目光。
孟珚的心,霎时间又如悬吊一般,垂了起来,摇摇欲坠。
她满怀期待地看向慕兰时。她曾经和慕兰时多么亲密无间,连死生长河这样的距离都跨过来了,慕兰时再答应她,同她在一起,这样的理由总是充分而又完备的。
以为什么呢?孟珚满怀期待地看向慕兰时。
慕兰时却轻轻笑了一声,继续道:“兰时还以为,上次的力道还不够重。”
“还不够让六殿下死了这条心。”
她说这话前半句的时候,脸上分明还有些嘲讽的笑,尽管眼眸底下淬成了寒冰。
待当慕兰时说完最后一句话时,她的语气森然,面上用来讥讽嘲弄的笑意,业已荡然无存,取而代之的,是肃沉的表情。
明明是在暮春初夏之交,明明是在宽阔的宫道,孟珚却感到后脊柱,攀上了一阵寒凉,几乎要直冲天灵盖一般的可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