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心倏然沉了下来,安静地、井水不犯河水地躺了多久后,戚映珠悄悄地起身了。
方才一厢荒唐,她却还记得自己将那封信放在了什么地方。
信上的火漆才开到一半,她本来就打算,今日要打开这火漆看另外一半的。
烛光愈发浊弱,可戚映珠的握住烛台的手却愈发坚定。
她要看的,这封信,她要拆的。
她要看她们的回信到底写了什么的。
那信笺开头的字迹熟悉得让她心惊,金钩铁划,有如浓墨重彩,晃得她有些心惊了。
她仔细地去读信上的内容。
……明明是应该让人欣喜的内容,可是为什么,她读起来,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发自内心的畅意呢?
戚映珠不明白。只孤独伶仃地坐在桌案前,任由纷乱的光熠和棼乱的心绪,一起将她淹没。
能过一天算一天。但是她也得回信。
不远处的,本应该蜷缩成一团的乾元君却早就在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,那双清凌凌带倒钩的凤眸如夜枭掠过雪地,一错不错锁在那坐定的女子身上。
慕兰时眉心不由得一皱。
她其实知道的,今日突然造访的时候,她就觉察到戚映珠的心情有些奇怪——具体是怎样的奇怪呢?她也说不上。
彼时她就想过,似乎戚映珠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是这样,每每初见,便是敷衍了事的几句嫌弃,然后被她刺上一刺,心便不设防了,又开始使起小性子。
似乎戚映珠这个人的底色都被她看透看尽。
可现在呢?
慕兰时已无法说出这句话。她什么时候看透过戚映珠?
上一世她和她隔着听政的珠帘,这一世没了珠玉障目,却见那人肩头落满烛泪与阴影,混杂暮春的雨,像极被雨打湿的纸鸢。
到底要怎样,才能看清楚戚映珠这个人?
她的身上,到底有什么秘密,致使她从来不肯松口?
“东家,同兰时成婚,难道不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么?”她喃喃自语,缓缓地闭上双眸。
可在闭上双眸之前,她看见戚映珠站了起来,借着那浊暗的烛火,将那才看完的信笺,放上去烤了。
火苗虽然弱小,但吞噬一张单薄的纸,那仍是易如反掌。
慕兰时的心却猛然一沉——没想到戚映珠居然会想着烧了这张纸。
再接着,她听见她蹑手蹑脚上床的声音。
慕兰时闭上了双眼。
第60章060
“东家怎的日日都这么忙,今日哪怕兰时来了,却还是要走得这么早这狠心?”慕兰时早晨起床后,还是不忘同戚映珠说笑。
戚映珠也已盥洗梳妆完毕,一副要去店上的模样。
“兰时来了?”戚映珠抱臂冷冷地笑着,慢慢睨她,“兰时来了又如何?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出去。”
慕兰时披散着一头青丝长发,凤眸因失落低低地垂着,“哦,原来兰时来了娘娘还要走……还这样打击兰时,可见兰时在娘娘心中真是一点地位也没有。”
“更何况兰时还是夜奔而来,这在旁人看来,也不知道是多么不知羞的女子。”慕兰时说完,甚至开始长吁短叹,一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。
戚映珠被她这酸牙话酸倒了牙,颇无奈地撇撇嘴:“不知羞的女子?”
这种话倒也算是正常,可是不管什么正常的话,从慕兰时口里飘出来便变得相当诡异。这句话也不例外。
她决定顺从慕兰时。
“是啊,慕大人就是不知羞的女子,这会儿要去做官了,却还要我在你官袍的内衬,绣上我的名字。”她道。
慕兰时长眉挑起,“哦”了一声,说:“听东家这口气,莫非是答应过兰时的事情,也不做了吗?”
……她倒是惯会胡说八道!
“谁说不给你绣制了?!”戚映珠立刻道,转瞬看见慕兰时笑靥绽开,心中立时意识到自己中了慕兰时的激将法,便更加生气了:“那你今日且等着,我给你取回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