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说辞和觅儿方才掀帘进来的说辞一模一样,就像是已经准备好了许久似的。
才能这样一字不落地再说一遍。
慕兰时垂下眼睫,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。
戚映珠颔首:“原来如此,那您随我来吧,虽然这汤饼铺子不大,但还是有可堪介绍的地方呢。”
付昭笑得都快要合不拢嘴了:“真的吗?那真是求之不得!”
“正好,今日我们店铺刚刚到了一批陇西来的胡椒,正愁找不到什么专业人士看一看,这会儿你来了,真是帮了我的大忙,待会儿倒要劳你辨辨成色。”
“不敢不当不敢当……但是若有能帮到戚娘子的地方,付昭一定尽力而为!”
慕兰时在旁边挑了挑眉,将付昭的一举一动都在心中画了个疑问。
同萧鸢成亲的女子。
萧鸢虽然不是萧氏嫡系,家境同样殷实,这付小娘子放着高高在上的夫人不做,跑到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来,到底想要做什么?
特别是她所说的理由,是因为徐知真介绍,所以想要过来看看戚映珠吗?
直觉告诉她这并不可信。慕兰时的喉头倏然滚动,然后便听见了戚映珠抛下她,带着付昭四处转悠的声音。
“戚娘子当真厉害……”付昭羡慕地看着眼前一切,“此前知真姐姐同我说的时候,我还心存疑虑。”
戚映珠带着她穿过帘幕,一边笑着回应道:“也不过是拣别人剩下的,再佐以自己的一些想法罢了,多厉害自是称不上。”
这种话当然是谦辞,付昭不信,只摇头:“戚娘子,您还是过谦了——我听说了,您以前是建康戚氏出身……”
她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下,立刻抬睫去望戚映珠,发现后者没什么反应,而是一副坦然模样的时候,付昭这才放心大胆地说了下去。
“比我这陇西付氏的出身要好,而今您却将这汤饼铺子生意做得这么好……”她叹了口气,却又因为这话如果断在这里很是奇怪,便急急地又说下去,“能够自给自足,还有余力照拂这么多人,您当真让我崇拜。”
“我却同您不一样,我做不了什么。”
戚映珠望着付昭躲闪的眼睛,笑涡盛着天光,平静道:“许多事情,尝试了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、能不能行。反倒是您,付娘子,您今日肯同同着知真一起过来,便已然是一种尝试了。”
她知道付昭如今在萧府的处境艰难。
何况萧鸢那人并不是什么善茬——前世她与她有所接触;再其次,徐知真也曾说过付昭的处境两难。
付氏那边只觉得萧氏重情重义,明明自己家族已然衰落,却还愿意践行当年的承诺,马上就把女儿送进萧府,还指望着从女儿身上敲骨吸髓,用来供养一整个衰落的付家。
而萧家那边正好缺个好名声,便将付昭引进府中。
但正如徐知真说过的那样,付昭在萧府过得并不好。
……多像她曾经的模样,困守金丝笼的囚雀,也想尽力逃脱。
大抵是想到了这一层面,戚映珠看付昭的眼睛又柔和下来,“付小娘子今日准备待到何时呢?”
付昭有些语塞,左看右看,想了想便道:“我今日就是想要过来拜访拜访您……话说回来,您店铺里面的这些娘子,都是您请来的伙计吗?”
问出话后,付昭潜藏在大袖下的指骨绷得死紧。她其实看出来了,这店里面的人当然不全是戚映珠请来的伙计。
方才那袖手立于阴影之下的女子,让她记忆相当深刻。
像什么呢?就像是……这样的人不应当出现在这里一样。
那她是什么人?
戚映珠不假思索,道:“正是呢——哦,有一个例外,她啊,不过是随便路过进来歇歇。”
在提到“例外”时,戚映珠还有意停顿了下,似是思索。
确实,这位方才把醋瓶子打翻了的家主大人,当然是随便路过进来歇歇。她可是自说自己,十指不沾阳春水呢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付昭垂下眼睫,意识到自己今日大约不能多问,便又说了些客套话,推说自己出去找知真再聊几句,便借故离开了。
也不知道将来她会如何。戚映珠凝视着付昭远去的背影,思绪愈发辽远。
诶,话说回来,慕兰时跑什么地方去了?她方才不还是因为自己多记了一下付昭的出身籍贯,便心生怏怏扯她的手么?
“人去哪里了?”戚映珠到处转了转没找见人,小声地嘀嘀咕咕着,“按道理说,不应该呀。”
那么记仇的一个人,这次居然还吃醋了,戚映珠本来还想着同那付昭多聊两句,推迟下时间。
想来那爱记仇的女子一定不会放过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