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笑。给他一个机会,想让他的良心也痛一痛,却得到这种回应。
“兰时,我错了——”
骤然他的身前一阵风起,慕兰时将他掀翻在地。
慕严怔怔看着她,哭号道:“兰时,你这是何意呀?你不是还念及我们的兄妹之情吗?”
“我念及与否不知道,只是我知道,兄长倒是不念及这份兄妹之情。”她语气森然,似是覆上了一层寒霜,“慕严,从前的事情太少你想不起来,你不若想一想,你之后为了害我,又做了什么好事。”
人的真心的确瞬息万变,也比琴弦更易朽——甚至这只是在她心中的想法罢了。
而真正的,在慕严胸腔中跳动的,不过是雕花梁柱里蛀满虫洞的朽木,纵使覆着层流光溢彩的漆皮,揭开,便是簌簌落下的齑粉。
前世那个秋雨沛然的夜晚,给慕兰时的打击无疑致命。
她最信重的兄长,就这样背叛了她——
一股恨意攀上了慕兰时的脊柱,她骤然低下身来,竟然卡住了慕严的脖颈:“慕严——”
“啊——”始料未及的扼制感惊呆了慕严,他神色扭曲地看着自己的妹妹。
平日里总是端庄、光霁如天上清月女子,此刻眼尾却沁得血红,竟然会这样抵住他的咽喉。
那是一种几乎要让他毙命的狠厉,不让他死她便不会罢休的狠绝。
“我最恨背叛。”她喃喃自语,烛火在她的脸上摇荡出深刻的阴影,“你明白吗?”
慕兰时忽然看见满室烛火,都化作那夜母亲长跪的祠堂模样,而星点灯火,尽数淌成了她死时的血河。
“背——背叛?”慕严的喉咙跟破了似的,“对、对不……”
他背叛了慕兰时,是吗?
他以为,自己是在害她。他只不过是不愿意她走上那个位置而已。可是他并没有想到,她的眼中居然会燃烧出这般焚天的恨意。
像是,蓄积过两世;又像是,浸润过黄泉的水。
在快要窒息而晕倒的前一瞬,慕严的心底闪过了一丝奇怪的了然。
兰时妹妹,好像是因为他没有将“温情时刻”说出个所以然,才这么发狠地掐他。
可是他,是真的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。
快要窒息了、快要窒息了。
慕严的脸渐渐泛起绀紫,却见慕兰时突然松手狂笑。
“我跟你说,你不会死得这么轻松——”
慕严已经说不出话,只惊恐地看着她。
“至少我会在同样的一个秋夜,用刀,一寸寸剜尽你的骨,慕严!”
……
祠堂大门轰然闭合,门环咬碎最后一线薄弱的月光,慕兰时快步离开了祠堂之外。
不会这么轻松地就让他死、就让他解脱。
死,对于他来说,是太轻省的福分。
她并非是一个什么好心的人。
不过眼下她还是得快去净了这一身脏污才行。
她抬眸,望向天边弦月。
地上残余的水痕映照出她霜白的广袖,最终,涟漪荡碎了月影。
***
将目光从天际那一弯镰月收回来的时候,戚映珠却还没睡着,斜倚在沉香木窗棂前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下颌。
她只是在想今日听说的事。
她早就知道慕兰时谷雨宴有大动作,只是她不方便去,同时也不想主动开口让慕兰时带她去——她总觉得有些奇怪,有些难以启齿。
但是戚映珠还是想要知道慕兰时在谷雨宴上做了什么,便找了人,吩咐着给了那人钱,请她帮忙打听一下今日慕氏的谷雨雅集到底做的怎么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