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心忽然平静下来,沉静道:“兰时,我知你心中对我有怨恨。”
慕兰时不答腔,只低头玩弄自己纤长的手指。
一计不成,再生一计。
“慕大人倒是长情。”孟珚忽而轻笑,指节叩着紫檀小几,沉香屑扑簌簌地落下,“连熏香都舍不得换?”
慕兰时没有睨她,语气更加清浅:“因为有人喜欢这味道。”
有人喜欢,不是她喜欢。
指甲深深地刺进掌心,孟珚嗅到铁锈味漫过车中沉水香。
慕兰时就这么不愿意理她吗?
孟珚抿唇,鼓起勇气想要坐到她的身边,而慕兰时只嫌恶地移开,孟珚无法,只能可怜巴巴地拉住她的衣摆:“兰时,就一会儿,一会儿挨着我也不行吗?”
慕兰时起身的动作微凝,挑眉,语气相当冷漠:“殿下的嘴里面没几句实话。”
孟珚深深吸了口气,道:“你嫌恶我情理之中,但是我想说的是,我和那慕严没瓜葛,你知道为什么吗?”
她说着,又去拉慕兰时的衣袖,想要贴上她——就像她们前世经常做的亲密事一样。
“因为我只爱你,兰时,”孟珚说着,灰色眼瞳里面泛着渴求,眉间花钿似乎都深重了几分,“我知道你想借机杀他。”
她已然想到,慕兰时一定是想反将慕严一军。一个慕严而已,不管他是谁,在孟珚的心中都没有慕兰时重要。尽管慕兰时那日在启承阁不理她,可她还是没有放弃要对慕兰时好。
“啧,公主殿下还真是把自己当个人物了,”慕兰时轻笑着,又掸了掸衣袖,像是方才被孟珚碰过的地方脏了一般,“你告诉了慕严,难道我便不能杀他了吗?”
这也是实话。
她说话时,那深眸一瞬间又像是浸润了黄泉水一般狠戾。
她是权臣,前世掀起八方飒飒风雨的权臣,不至于连家宅中的这等蛀虫都杀不了。
这般对比下,只显得孟珚更可笑。
孟珚低着头,又可怜地望着慕兰时——她那冷峭的容颜在袅袅香烟中模糊又清晰:“对,兰时,我知道你可能看不上这些……但是,我现在能做的就这些,能帮你的,我都会帮……”
慕兰时笑了:“殿下还可以帮兰时做一件事。”
孟珚心立刻提了上来:“何事?”
“现在就去死。”慕兰时说话时仍旧轻飘飘的,“您说呢,殿下?”
心痛的感觉一下子绞住了孟珚。她怎么能让她去死呢?
“你没什么时间了,该滚下车了。”慕兰时用折扇柄挑了帘,合计了下路程,静静道:“耽误我见良人。”
良人?!她居然说那戚映珠是良人?!她们这才相处多久!
那她孟珚算什么!
平静似乎从来不是孟珚这种人的底色,她只希望自己和慕兰时互相拥有彼此,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的插足。
戚映珠也配吗?
想到这里,孟珚忽然便发了狂,她再也维持不了方才的平静,猛地直起身来蹭上慕兰时,几乎是贴上她一般。
女人的玉柔花软,靡态毕现。
灰色眼瞳里面闪着疯狂的光,她近乎偏执地看着慕兰时:“慕兰时,你说,我和那卖汤饼的,到底如何!”
“家世样貌才情,我孟珚有哪一点比不上她戚映珠么!”
论家世,她是天潢贵胄,而戚映珠只不过是个二等世族的养女,如今连世族都不是了,改做商户这么卑贱的生意!
论样貌,前世波斯使臣献夜光璧时,盯着她眉间花钿错手打碎琉璃盏,而戚映珠不过是个小家碧玉!
至于才情,前世她所写的她那些锦绣文章,又被多少人争相传颂呢?
“慕兰时,你说啊——”她几乎要力竭了,眼泪夺眶而出,“你告诉我,你与戚映珠作那些亲昵情状,不过是存心气我的对不对?”
慕兰时垂眸凝视着滑落领口的泪痕,唇角噙着讥诮的弧度。她放空目光,相当淡然。连指尖沾染着的温香都吝于擦拭,遑论与眼前人施舍半点辩白。
可当孟珚踉跄着又逼近半步,想用脸颊贴上她冰凉的手背时,慕兰时的咽喉突然泛起滚烫的狠意。
她猛地将人拽至触息可闻的距离。忽而倾身,头一遭面对孟珚绽放自己的笑意:“殿下想知道为什么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