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与你无关。”她说。
徐沅默然,眼中走马灯似的闪过从前往昔。
凉薄的风打在她的脸上,她只是在泪眼中看她这位养女的面容。
明明还和从前一样的,为什么呢?
她们母女就这样离心罢。或许,这也是她应得的报应。
映珠为人这么好,她却要袖手旁观送她进宫去,如今机关算尽,却失去了好多东西。
可是,徐沅默默地想着,这也是她自己活该。
两行清泪落下。
她只是胸腔阵痛,她没想自己还尚在病榻上的亲生女儿,只是一味地去想戚映珠。
她说,她要亲自丈量这京城的风雨——是啊,多么有豪情壮志。
那她就祝她永不失意,也永不坠落。
徐沅再度跪下叩拜,未说完的祝词被寒风呛成咳嗽,“愿尔……得偿所愿。”
哽咽混着血腥气漫上喉头,她对着空荡荡的长街俯身行礼。原来人到极悔处,连祝祷都显得虚伪——毕竟这巍巍宫阙间,早该有人提着明灯,替千万困守笼中的女子丈量生路。
***
戚映珠的目光没在徐沅身上停留,她和她道过别,听了她的祝福后,便转身向过户曹署去了。
——她那“外室”,处心积虑送自己的房产地产,如今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。
她又进了这处官衙,办事堂上坐着个男人,正在啃食咸馓子。
他看起来吊儿郎当,戚映珠唤了他几声他才应,似是不满这么早就有人找上门来——嗐,换做往日,都是下午才有人来这里好不好!
想到这里,他便更不快了,芝麻粒还沾在胡须上呢,就粗声粗气地问戚映珠:“姑娘这么早就来过户?能过什么户呀?”
他吊着眼梢打量眼前苍白女子——这话当然说得不怀好意。
毕竟她年轻,面色苍白。
哎——等等!
男小吏看了又瞟了眼戚映珠的脸,忽觉她长得委实好看,更觉相当熟悉,一时半会儿讷讷着“我怎么看你有几分眼熟”,及至终于反应过来,猛地拍了一下手掌:“噢,我记得你,你就是昨日那推着姐姐病榻出来的戚映珠,是不是?”
“你今日来做什么?”他瞬间换上了一副八卦兮兮的笑容,“是把你爹的宅子过到自己名下?你娘怎么说?”
这种人太过轻佻。
戚映珠冷着一张脸,肃然道:“验印。”
适才她从京兆尹官衙处走时,王茹还多同她说了几句。王茹是个聪明人,戚映珠上辈子就知道的。
在京城这般诡谲的风云变幻下,她能够立于夺嫡漩涡中不倒,便是一种本事了。后来,还间接地帮了她这太后几次。
大抵真有命运可言,王茹这会儿又帮了她,说,倘若在京城中遇到什么问题,便可来找她相助。
——这人惯会审时度势,大抵也是瞧她不凡,所以才会给她许诺。
小吏并未想到戚映珠会这么说话,方才玩世不恭的表情冻在脸上,他本想板起脸来发火,却听得另外一声浑厚女声:“周老六,你又在满嘴喷粪了?是不是有人来了?”
妈呀,姑奶奶来了!
那女子风风火火地走进来,一脚踢开脚边挡路的盆,问清楚缘由后,没有多想就推搡了轻浮的小吏一把,让他滚开。
“切,拉拉杂杂的废话忒多,人家戚小娘子要过户东西你便给人家过了就是,怎么,羡慕别人有住的地方?”女人斥责完他后,便笑着望向戚映珠:“姑娘,你要过户些什么东西?”
这还差不多。
戚映珠眼底涌出些笑意,取出那一沓地契。
这下,连方才沉稳冷静的女子,眼底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。
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不过,她还是手脚麻利,验完程序后便盖了印——这便意味着这些店铺、土地都是戚映珠的了。
她那日正好也在围观的人群之中,这位戚小娘子有多么坚韧,她看得一清二楚。那便是了,她做什么都会成功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