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兰时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,笑得眉眼弯弯:“您不必这样夸兰时,还是得感谢老爷,不然的话,兰时还来不成了。”
啧,她当然得感谢戚中玄了。可惜,自己话中的“蓬荜生辉”却不是什么谦辞。戚映珠暗自忖度着。
她不喜欢这个家。这个家里面,有谁真心实意地待她,把她当作什么家人来对待么?
“哈哈哈哈哈,哪里的事!”戚中玄抚着自己短短的下巴茬,笑说这都没什么,又逢迎起来。
戚映珠不动声色:“也多亏了父亲将大小姐请来,毕竟上次同大小姐一道回来,我一个人在房中收拾东西的时候,这才发现房中还有一条披帛。”
“我啊,坐在那里想了半天,都不知道是自己什么时候有的,问了觅儿而后才发现,这原是慕大小姐的。”
换句话说便是,想了半天,都不知道是慕兰时的。
慕兰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,“原来是这样,那兰时待会儿回去的时候,问问觅儿去。”
戚映珠面色微变。
这人好似听不懂人话。
戚中玄一头雾水地听她们说话,听不懂其中的暗潮涌动,只知道她女儿留了慕家大小姐的披帛!这东西乃是贴身之物,两人又是乾元坤泽的关系,还下了聘书……
戚映珠偏过头,很勉强地压下语气里的忿忿:“倒不用问她,她嘴巴没个把门的,没人教她,就会说胡话。”
“嗯,”慕兰时轻轻颔首,又接过披帛的话题继续道,“一条小小的披帛罢了,这种小东西,就算是遭偷了、丢了,都难以发现呢。”
哼。
她上句话说自己想不起来这东西是谁的,原是慕大小姐的。此人,下句话便怼一件小东西没人发觉。
倘若真不在意,便不要上门来找她。
想到这里,戚映珠道:“是啊,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东西就是这样的,不怕贼偷,就怕贼‘惦记’。”
她特地咬重了“惦记”两个字的声音。
慕兰时额角一跳。
倒也不必这么说她,她今日毕竟还是同戚中玄一道,从大门口进来的,不至于说她是贼吧?
戚中玄根本不懂她们之间的潜流暗涌,只当她们在调情了,至于什么“不怕贼偷,就怕贼惦记”,更是云里雾里。
京城的治安不好么?
于是他清清嗓子,敛容,严肃地叫了戚映珠道:“映珠,我今日把慕大小姐请来,是有要事,马上我们就去花厅里面谈谈,和大小姐、和你母亲一块。”
徐沅那个死女人,最近真是越来越泼辣,明明陛下的使者都到府上了她还是不松口,他把慕湄写的信给她看,她依然不信!
这下他都把慕兰时专程请到府中来了,看这女人有什么好说的!
他要依此,来逼迫徐沅就范。这就是戚中玄今日打的如意算盘。
只要等慕兰时亲口说出有迎娶之意,这婚事便可容易敲定了,至少,也得把徐沅这河东狮的嘴巴给堵上!他早就忍了她许多年了。
“一起么?”戚映珠抬眼,“要商量什么事?”
“自然是,你和慕大小姐的婚事了。”戚中玄讪讪地笑着,一面对着戚映珠疯狂使眼色,心道自己这个女儿怎么这么蠢呢,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。
戚映珠心下已有了判断,淡淡地“嗯”了声。
她眼尾扫过父亲抽搐的嘴角,恍若未见对方快眨得抽筋的眼皮。这个白白将她捡回来、只知道卖女求荣的男人,此刻倒真像个为女儿终身大事操碎心的慈父。
戚中玄才不具体地管他这个养女的表情呢,自己白白得到的女儿,居然还能攀上慕家,这实在是意外之喜,于他赶紧吩咐戚映珠将人带去花厅,他马上去叫徐夫人,很快就回。
戚中玄走了。
戚映珠也没什么反应,只是深深地望了慕兰时一眼,却什么话都没说。
“走吧,大小姐。”路过慕兰时身边时,戚映珠终于开口。
慕兰时却道:“您想让我怎么说?”
窗外忽起一阵穿堂风,裹挟着慕兰时袖中兰芷暗香,丝丝缕缕缠上戚映珠的呼吸。
这味道……分明是皇朝御制的九和香。彼时她初入禁庭,做什么都不能行差踏错,生怕沾染了贵人衣角上千金难求的芬芳。
而今这矜贵气息却自慕兰时骨血中渗出。
思绪片刻回笼,戚映珠怔怔之后,抬眼望向慕兰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