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政不禁感慨,忙催着鸳鸯去写信,“叫王家人尽快,否则……”
“不行!”反应过来的王夫人当即尖声大叫,“我嫁进贾家几十年为贾家生儿育女,还为老国公守孝三年,你们不能休了我!”
古有“七出三不去”,“七出之条”乃是对妇人的约束,而这“三不去”则是给予妇人的一点保障。
所谓“三不去”便是有所娶无所归、与更三年丧、前贫贱后富贵。
而王夫人便恰恰符合“与更三年丧”这一条——为老国公守过三年孝,还真不好说休就休。
贾母和贾政一时都皱起了眉头。
见此王夫人愈发有了些底气,昂首挺胸道:“况且你们别忘了,元春可是我亲生的!如今娘娘身怀六甲,再不久我就是皇阿哥的嫡亲外祖母了……娘娘才发现有孕就被晋升为嫔,足以见得皇上对娘娘的宠爱重视,待娘娘平安生下了小阿哥定然还能再往上走一走。”
嫔已是达到了一宫之主的地位,再往上可就是妃位啊。
“娘娘是老太太膝下养大的不假,可终究是从我的肚子里爬出来的,还能不亲我这个亲娘?若是老太太当真将我休弃,且看娘娘心里怨怪不怨怪!更何况一个被休弃回家的亲娘对于娘娘来说那就是个巨大的污点,老太太当真要鱼死网破吗?”
“还有宝玉……宝玉不能科举当官已是艰难,倘若再有个被休弃的亲娘,你叫他该如何?日后还有哪个好人家的姑娘能嫁来?老太太莫非是想亲手毁了你最疼爱的孙儿吗?”
说罢还不够似的,又转头看向一脸漆黑挣扎的贾政,冷笑道:“别以为我不知你在寻思什么,不过是打量着我年老色衰不乐意见着我罢了,想休了我重新娶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媳妇?你也不想想你配不配!”伴随着话音,那双眼睛已然转移到了他的下三路,嘴角的讥笑愈发浓郁刺眼。
“老爷的名声可早就传遍京城大街小巷了,休了我你打算上哪儿娶新媳妇去?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谁乐意跟着一个糟老头子守活寡?也就是你我夫妻多年,我又儿女双全才勉强愿意守着你过日子罢了,你可清醒些罢。”
“啪!”一声脆响,王夫人的头都被打偏了。
只见贾政一只手指着她,满脸阴郁漆黑浑身剧烈颤抖,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她,仿佛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下似的。
渗人得很。
王夫人心里有些畏惧,然而下一瞬就见面前的男人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,脑袋磕在青石地砖上发出一声闷响。
几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,哪里还顾得上再说什么啊,赶忙扯着嗓子喊人去了。
直到太医赶来检查确定不过是怒急攻心并无大碍后,众人悬着的心才总算是落了回去。
贾母满脸疲惫地揉了揉自个儿的脑袋,一双浑浊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王夫人瞧。
冷冰冰的,阴沉沉的。
王氏所说的那些她当然很清楚,有元春和宝玉在呢,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真休了这个女人,之所以那样说不过是想吓她一吓,好叫她长长记性日后别胡来,也有顺势打压一下气焰的意思。
却没想到,情急之下这蠢货的脑子倒是好用了,里头的关窍竟想得清清楚楚,如此一来可就不好办了。
一旦此次退让,将来这蠢货必定更加有恃无恐,而不退让又能如何呢?总不能真休了她。
终日打雁反被啄。
果真是年纪大了啊。
正感慨着呢,忽而却瞧见那蠢货竟满眼得意,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意思似的。
看来担忧果然变成现实了,这蠢货捏着命门已然抖擞起来。
贾母眼眸一沉,一抹寒意迅速划过。
蠢货就是蠢货,莫不知苍蝇太烦人是会被拍死的?
屋内婆媳二人无声对峙,谁也不曾注意到有两个人影趁乱偷偷溜了出去。
“我估计二房憋不住已经将那件事秃噜给老太太知晓了,咱们得抓紧时间……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