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恐怖的兽嚎似乎并未在她身上掀起一丝波澜。
她只是微微侧过头,浑浊却异常沉静的眼睛,望向声音传来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。
片刻,她缓缓抬起握着骨杖的手,指向部落边缘另一个方向,一个由几块天然巨石堆叠成的、像简陋哨塔的地方。
“大猫,小山,”石婆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,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,“去西哨,守好。”
没有多余的指令,没有煽情的动员。只有最直接、最明确的命令。
“是,石婆!”大猫应了一声,声音低沉有力,没有丝毫犹豫。
他一把抄起放在脚边那根足有房梁粗、顶端绑着尖锐兽牙的巨型木棒,像扛起一根灯草。
小山也立刻从旁边抄起一柄稍小些、但同样沉重的石斧,紧紧跟上大猫的脚步。
两个巨大的身影,一前一后,沉默而迅捷地奔向那处简陋的哨位,很快便融入哨塔石块的阴影之中,成为守护部落的沉默屏障。
石婆的目光并未在离去的两人身上停留。她缓缓转动身体,扫视着营地里的每一个族人。
她的眼神落在那些紧握着采集工具、身体微微绷紧阿花、阿草身上,最后,落在了还在灰坑边、手里捏着一片湿漉漉露叶、显得有些无措的小水身上。
“阿花,”石婆开口,声音依旧平稳,“带小水进‘石爪’下面,守好火种。”
“石爪”指的是部落中央那几块向内弯曲、互相支撑的巨石,形成一个天然的小小遮蔽空间,是部落最核心的庇护所。
“是!”阿花立刻应声,声音洪亮。
她丢下手中处理到一半的兽肉,几步走到子辉身旁,像母鸡张开翅膀一样张开双臂,用不容置疑的口气低喝:
“走!快!都跟我来!”子辉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,紧紧簇拥在阿花身边,迅速而有序地朝着“石爪”下移动。
“阿草,”石婆的骨杖轻轻点地,“该做什么,继续做,眼睛放亮些。”
没有慌乱,没有尖叫。
阿花、阿草深吸一口气,重新拿起了手中的石刀、藤筐、骨针。她们紧绷的肌肉线条和专注的神情,无声地宣告着:
她们同样是战士,守护家园的战士。
化身小水的子辉看着这一切,一股难以言喻的震动在心底蔓延。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说,没有战前的嘶吼。
石婆只是几句最平实的指令,小小的狼人族部落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,瞬间完成了从日常到警戒的切换。
分工明确,各司其职。男人们负责最前线的武力警戒,女人们守护后方和幼崽,维持着生存的基本运转。
石婆,就是那个掌控一切的核心枢纽,她的存在本身,就是部落的主心骨。
他捏紧了手里的露叶,冰凉的汁水顺着指缝流下。
远方,那令人心悸的兽嚎似乎停歇了,但沉重的压迫感依旧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。
在这片幽光笼罩、巨兽环伺的失落之地,生存的法则如此赤裸而残酷。
力量很重要,但秩序、经验和那个掌控秩序的灵魂,或许更加重要。
子辉学着旁边那个沉默女巨人阿花的样子,把手里那片露叶用力摊平,铺在灰坑里,盖住一块巨大的兽肉。
他必须更快,更熟练。
在这个小小的狼人部落里,他“小水”的身份,不仅仅是一个名字,更是一份融入这严酷生存链条的责任。
至少,他得先学会包好这块肉,别让宝贵的肉汁漏掉——这是石婆的部落,浪费食物,大概比面对远处的兽嚎更可怕。
:()乞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