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柔惜雪现下的身体又怎生支撑得住?
听得柔惜雪还要亲自演示招式,当即要代劳出力道:“要使哪一套功夫,由小妹代劳吧。”
“你没学过不会的,不妨事,我来吧。”柔惜雪扎了扎束腰,淡淡道:“贫尼身无内功,只能使个式子,也使不快,大师当看得清。使得不好的地方,大师当也能明白。”
她单腿一提向前缓缓踏出个后弓步,单腿又起使了个金鸡独立式打了个圈。
飞花逐影的轻功足以睥睨世间,可这一旋踉踉跄跄险些倒地,她所谓使得不好正是因此。
柔惜雪一摆手不让倪妙筠靠近,低着头稳住身形,倔强地一招一式踉踉跄跄使了下去。
忘年僧双手合十不住念念有词,用心记忆之间,居然也虎目落泪。
他不明柔惜雪身上有什么变故,只知这样一名出类拔萃的女子若身手不再,从此被疾病缠身,实是世上最残忍,老天爷最无情的事。
校场上有满营豪杰用心记忆的粗重呼吸声,也有讶异的惊奇声。
柔惜雪将掌法打完之后,抹了抹额角汗珠道:“苦智大师记得了么?”
“记得了,记得了!柔掌门恩惠更没齿难忘。”忘年僧又跪地行了个五体投地大礼。
“记得用心修习,这套武功我虽不认得,但能补足你凌厉有余,灵巧不足的缺憾,或能得以阴阳并济。半年之后掌门师姐还要考校的。”倪妙筠扶着气喘吁吁的柔惜雪坐下,急切间措辞与语气都显严厉。
“以苦智大师的资质,百日就够了。”
柔惜雪目光如炬断言百日,其实以倪妙筠的眼界判断也差不多。
她说出半年之期像是在宽限忘年僧,更是在疼惜自家师姐。
——三个月练熟了又要教一套新的,营中五百人该怎么办?
要累死师姐不成?
那自是要灵机一动,定个半年之期了……
可怜忘年僧得柔惜雪这一赞,简直像香花满路般舒泰,大喜之下抬起头来,正对上倪妙筠怒目直瞪。
不知是否今日柔惜雪佛光普照,这浑人的脑瓜子居然也清明许多,见状缩了缩脖颈低头道:“柔掌门惠赐,小僧茅塞顿开,参悟一辈子也不够的……”能把这套新掌法练熟,说不定武功都能升个半品,为人不能太贪,不能太贪……
倪妙筠虽背对自己,以柔惜雪的聪慧与心智又怎会有所不知?
柔惜雪不觉莞尔一笑,道:“师妹不认得这套掌法,但营中倒有人认得。八极门的高足在此吧?不知是哪一位?”
柔惜雪传授掌法时,曾有人惊疑出声,显是对这套掌法耳熟能详。
柔惜雪武功全失,只听得惊疑声,却不知是谁所发。
正问之间,[杀手相师]墨雨新越众而出,一言不发就先砰砰砰磕了三个头才道:“若无柔掌门亲身试演,小人万不知[六合玄天掌]有这般变化,小人心悦诚服。”
柔惜雪笑道:“这一路掌法正是脱胎于[六合玄天掌],精义虽有所相似,招式却又不同,算得上贫尼自创。倒不是唐突了八极门,更不敢未经许可擅自传授八极门的武功。”
“柔掌门自创的武功,使得,当然使得。”墨雨新低着身,心中暗道:“若是师门得知柔掌门精进了[六合玄天掌],怕是要开了祖祠大谢天地祖师庇佑,哪里还敢怪罪半句。”他惴惴不安,眼见忘年僧得了天大的好处,习武之人谁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?
虽机缘巧合自己被柔惜雪点了名出来,又不知她是否会传授自己武功,会不会像忘年僧那样立竿见影。
患得患失之间,一张铁口直断的巧嘴居然哑了一样,不知该说什么好。
“墨师不妨也演一路拿手武功让贫尼看一看。”柔惜雪小声向倪妙筠问了名姓,说出让墨雨新无比期望的话来。
突击营里的时光从未像今日一样过得这般快,群豪的热情也从未像今日这般高涨。
女尼踩着一双芒鞋,提着的竹杖就像点石成金的妙笔,又像内里藏着甘露只洒心田。
任何一人使出武功来,她都能一眼看出不足,再想出补足的办法来。
各门各派的武学,甭管你二流,三流,甚至不入流,似乎就没有她不精通,不熟悉的。
忘年僧还因此满面羞惭,初时以为柔惜雪是针对自己,哪想得到人家分明就是博学多才,只是自家运气好才第一个受了恩惠而已。
一日下来,只教了十来人便入了夜。
柔惜雪累得甚是憔悴,但荣光较之近来倒是少有的好,几可与在烟波山上见到重生的天阴门相提并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