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样身为医女的巧儿已烧好了热水,据她自己所言若是用冷水洗面会让她整张脸都发红发痒,所以每日都会早些起身,早早烧好一大锅热水,她自用少许,其余的都留给营中的袍泽们。
也没多少日,她就对顾盼的本领崇拜得五体投地,没事就愿跟在她身边,只是打打下手也满足得很。
用巧儿备好的柳枝净了口,热腾腾的方巾敷在脸上驱散了寒意。
顾盼在包袱里取出一盒凝脂样的白玉膏,珍而重之地抹在两只肉呼呼的小脚上。
即使到了艰苦的军营,即使每日不再梳妆打扮,即使连身上的衣物破了也只需补补将就着即可,每一日顾盼都会小心地保养这一对莲足。
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,就是倍感珍惜,也倍觉思念她在昆仑山的最后一日。
那一日她用这对莲足踢起珠翠般的水花,思念着青梅竹马的人儿,随后一时冲动就义无反顾地跑下了昆仑山,从此再也没有回去……
到了寒冬时节就更是小心,一日三回地将白玉膏在莲足上抹匀,按揉,唯恐留下丁点不雅的疤痕,更别说难看的冻疮了。
——衣着穿搭的时间可以免去,节省下来的便用在这里。
营中再度传来三长一短的哨声,随着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,又远远地离去。
这是全营集结的哨声,就是伙夫也得停下手中的活计。
大军集结起来收到的命令很简单,半个时辰用饭,随后半个时辰打点收拾行装,开拔。
天寒地冻的冬季,即使没有下雪长途跋涉也分外艰难,何况近日来始终大雪封天?
千里之外的目的地,居然只给了二十日的行程时间。
若是只是军旅还好,那些粮草,军械又该如何运输?
幸好将军很快下了令,只需携带随身细软即可,粮草在途中有支应,大型笨重的军械也不必带了。
山高路远,道阻且长。
五万人的陷阵营排成蜿蜒的长龙向西翻山越岭。
没有衣甲,没有明晃晃的长枪利剑,只有寒风中瑟缩的军伍,在风雪中走得十分狼狈。
看上去不像一支已操练有素的强军,更像一大队的难民。
“这是要开战了么?”疑问始终萦绕在顾盼心头。
少女跟随着军伍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中。
今年的冬季特别寒冷,雪也下得特别地大,足以没过她半截小腿。
——少女年岁虽尚幼,发育得却特别地好,且完全继承了母亲的高挑身材。
那两条圆润笔直的长腿几可直追韩归雁。
粮草的支应沿途都已备好。
不知从何时起,盛国境内立起许多寨栅,俱在人烟稀少之处。
大军的行进则沿着这些寨栅,从这一个,再到下一个。
寨栅似是特地为大军所设立的驿站,里头一应补给俱全,每日还有小队的车马像是商队一样地出发,不知前往何处。
除了提供衣食之外,寨栅里还有件雷打不动的事——每到一处,就会有朝中最新的消息传来。
听说皇城里派遣八百里快马每日传递,从无断绝。
作为一名秦国人,顾盼尚不能完全融入盛国百姓的兴衰荣辱之中,她冷冷地听着朝堂上的争端,听着燕国对盛国的进一步欺压,疾言厉色,甚至明告陛下,燕国北方边界大胜草马黑胡的铁骑已在南下。
栾广江死前将草马黑胡远远地赶走,几乎已绝后患。
腾出手来的燕国解决了北方的安定,终于可以放出手来对付秦盛两国,形势之恶劣恐怖,颇有燃眉之势。
燕国使臣孙贤志入盛,陛下饱受凌辱之时陷阵营里便愤愤不平。
当了兵,难免都会沾染更强烈的血性,且盛国虽说从前被欺压惯了,但新皇登基,谁不期盼着有所不同?
谁又愿意低人一等,被燕人嘲讽为盛猪?
顾盼冷眼旁观,见天气一天比一天更寒冷,军中的同仇敌忾之心却一日比一日更加火热,士气之高涨,远远不是刚成军时的迷茫不明所以能比拟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