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骗者不懂反省,天真无邪的受骗者却宽宏大量,暗中帮行骗者圆谎。
“为什么没有戳穿我?”黎春风轻轻地问。
为什么在知道我在骗你之后,仍然愿意给我买戒指,也为了给我惊喜撒很多你不擅长的谎?为什么仍然愿意给我送花?
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宽容?
为什么这次也心甘情愿被我骗?
午后日光飘摇,人影憧憧。邱一燃沉默一会,笑了笑,然后说,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为什么不知道?”黎春风觉得这个人很奇怪。
“就是下意识就这么做了,没有什么原因。”邱一燃解释,
“第一次发现,是在你接到电话很自然地说了声‘喂’之后,那个时候我好像在洗澡,但最近房子里面都很安静,我也对你的声音特别敏感,所以一下就听到了。”
“但出来之后,你的表情看上去又很正常,我还以为是我幻听了,想来想去,又不敢多问,毕竟生病的是你,我要是每天都问一遍,显得好像是在催你快点好一样,也会给你压力。”
“那最后呢?又是怎么确定的?”黎春风问。
“就是……”
说到这里,邱一燃迟疑片刻。
她微抿着唇,看了下黎春风的眼睛,大概在考虑要不要说出来。
但最后又还是选择对她保持坦诚,“就是这几天睡觉,我都能听见你喊我的名字。”
黎春风笑了,原来还是她露馅。
而邱一燃发现这件事,甚至比她以为得还要早。
“最开始还真的以为是做梦,幻听。”邱一燃说,“后来每天都有,加上你有时候白天也会露馅,我就慢慢确定下来了。”
“我经常露馅吗?”黎春风这么问,但她觉得自己没有。
邱一燃却笑了,不知道是因为这个问题想起了什么,“其实很多。”
“很多?”黎春风有些意外,也莫名有些不快。
如果不是邱一燃被发现,恐怕到现在,她都还会一直觉得自己的隐瞒很出色。
“可能也不算。”邱一燃谨言慎行,“最明显的就是有一次,我喊你黎春风,你很自然地出声答应了,当时我还立马吓到不敢动,但你自己好像没发现,所以我也就很含糊地把整件事带过去了。”
黎春风仔细回忆了一下,却还是对这件事没有什么印象,只好看邱一燃一会,说,“好吧。”
“但我也不是故意的。”注意到黎春风对这件事没有太多生气的反应,邱一燃松了口气。
“我知道。”黎春风说。
“嗯。”邱一燃牵紧黎春风的手,不让她有机会可以气到摘戒指,决定将整件事解释得更清楚,也决心不让房间里再多一头大象,
“有很多次,我都还想试探着问一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的,但每次看到你理所当然的样子,而且一喊你的名字,又会看到你的眼睛很认真地看过来,莫名其妙的,我就问不出口了。”
“更不是为了看你笑话什么的。”邱一燃补充。
在发现黎春风有可能在向自己隐瞒病情之后,比起意外,邱一燃第一反应是心疼。她想到底是为什么,为什么黎春风要这么做?
想来想去,也觉得只有一个原因——
因为这次的失语症,是她们转换关系的契机。如果失语症消失,她们所需要解决的下一个难题就会被突然提到面前来,而这件事比预料之中来得更快,黎春风可能没完全做好准备,自然会有很多担心。
第二反应,是不知所措。
因为黎春风所担心的事情,邱一燃自己也在担心。
和黎春风一样,她同样对这段关系的走向感到迷茫,不知道等失语症消失之后,她们从安全的房子里面走出去,重新接受生活带来的审视,还是不是照样可以维持这几天的松弛状态。
于是失语症的消失变成新的大象。
可能她们这辈子都只谈过两次恋爱,两次都还是和同一个人,在处理亲密关系的议题上没有经验,也仍旧愚笨。
所以两个人看见大象之后,就都还是回避。
只不过这次。
选择戳穿真相的,变成黎春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