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们酒店有提供接送行李的服务,邱女士你现在看上去脸色不太好,需要我帮忙来开车吗?”
邱一燃沉默。
她盯着这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法国女孩,很久,揉了揉自己的膝盖,然后笑了笑,
“谢谢,你能帮我开车回你们酒店吗?”
法国女孩很干脆地同意她的请求,像是早就做好准备,很自来熟地上了车,系了安全带,给她亮了驾照,跟她介绍自己叫Lea。
前往Lea所在酒店的路上,邱一燃始终很安静,基本没怎么说话。
Lea以为她不太擅长法文,中途还很热情地用英文询问她——
是否需要一日向导服务。
并且非常不经意地向她表明——如果她需要的话,她今天恰好有时间,可以陪伴她去巴黎的任何地方,就算是非景点也可以。
邱一燃回过神来,看了Lea一眼,仍旧维持缄默。
于是Lea很好心地跟她强调,“不用担心,我是免费的。”
邱一燃觉得这个借口真的很拙劣。不过她又感到高兴,因为如今的黎无回真的一呼百应,拥有了从前一直想要的一切,在巴黎打一个电话就有很多人可以帮忙。
邱一燃默然地看向窗外,很久以后,才笑了一下,说,
“谢谢你。”
但最后,邱一燃还是拒绝了Lea非常想要为她提供的、免费的一日向导服务。
黎无回为她订的酒店尤其高级,不仅为她提供如此贴心的接送服务,甚至到了酒店之后,还有很多个穿着制服忙来忙去的人,很好心地帮助邱一燃将所有行李从那辆脏兮兮的车上卸下,甚至替她送到房间。
房间很大。
是很高级很闪闪发亮的套房,其中布置很多昂贵又有生活气息的家具,灯光大气温暖,打开窗帘可以晒到金光闪闪的太阳。
像艺术品。
而不高级、也不闪闪发亮的邱一燃,独自待在里面,像鱼的影子被藏进茂密树林,无所适从。
她已经一个人生活很久,也绝对没有黎无回所以为的那么脆弱,不需要这么大的生存面积。
当这么大的空间全都归她一个人独享,她反而不知道该待在哪一个地方。
于是她没有进入任何一个舒适优渥的空间,只是很局促地靠窗坐着,木然看着从车上卸下来那堆格格不入的物品,躲在洗到褪色的厚重外套里面,抱着膝盖晒了一会太阳。
但她并不因此感觉到难堪。
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——黎无回曾经度过很多穷困的时日,深知窘迫的环境会给人带来多大痛苦。
如今,黎无回也只是想给她很多好的东西,哪怕现在结果并不美满,也并不妨碍,在最后时刻她仍然对邱一燃维持友好态度
邱一燃坐了一会,尝试拨通Olivia的电话-
白色商务车几乎绕过整个巴黎,然后停在城区不起眼的角落,黎无回下了车,抬头发现今天的太阳真的很亮,晒得人都快要融掉了一样。
或许她已经被融掉了一半,才会丧失部分感官。
原来春天也并没有让人很好受。
在大部分人的认知体系里,它不过是用来融雪的。
黎无回低着头,没有再去看太阳,抱着自己像是快要被融掉的双臂,到达约定地点,进入诊疗室,对她的医生Gabrielle说,
“我的药没有了,今天晚上可能会睡不着觉。”
Gabrielle是位白人女性,看起来性格柔和,这通常会使得她更能从来访者那里获得信任。
但黎无回对她没有很多信任。
每一次来到这里,除了开药之外,黎无回并不会放下防备,也不会对这个陌生人寻求任何帮助。
尽管她和Gabrielle的会面已经维持将近一年。
黎无回承认自己固执己见,很多时候只相信自己,连对其他人而言不会设防的心理医生也不会愿意去信任。
她就这样独自生活这么多年,也从没想过邱一燃会是例外。
直到今天,再次听到她这么直接、也很没有礼貌的要求,Gabrielle盯了她一会,很耐心地喊她的名字,然后问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