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无妨。”谢衍眼皮一阖,显然不想理他。除却粘人了些,孩子气了些,他又没什么冒犯的举动,谢衍也不当回事,“既然昨夜无事,自行去吧。”
“师尊再睡会,弟子告退。”殷无极放开他,给他盖了被子,轻手轻脚地下床披衣,耳根却彻底红了。
也多亏谢衍起床气没理他,他才得以披衣藏住自己的反应。
年轻男人晨起时会有欲望,这是很正常的事情。
何况他体热属火,就算是谢衍发现,也不过打趣他几句,不会往深了想。
无他,只因为他们实在是太熟悉了。
修界中虽有男子结为道侣,但师徒却是禁忌。谢衍既是师父,又长他一轮,便完全没有把徒弟当做需要避嫌的存在。
但殷无极知道,他问心有愧。
他连剑也未拿,踏出屋子,直奔后山寒潭,试图浇熄自己身上的无名火。
在冻透肌骨的寒水中,殷无极虚张手指,似乎指尖还有那温热的触感。明明是极其甜美的滋味,他却摇摇欲坠,如临深渊。
他想起自己将对谢衍出言不逊之人一剑穿喉的模样。
那时的他,只觉师尊是高天明月,无人可以玷污他白璧无瑕的名声。
他合该是天底下最清绝的仙人,世人应当敬他爱他,对他有非分之想,试图沾染他,玷污他,简直是不可饶恕的大错。
可时至今日,他发现自己亦然犯了错。
他对最亲最爱的师尊,有了那般肮脏的绮思。
殷无极惨然一笑,黑发浸在流水里,有些绝望地阖上眼眸,心里想:“快四百年了,我仍然没有如他所愿,成为真正的君子。”
他把持着通往他的路,受人羡慕,表面大公无私,实则监守自盗。
他隐秘的幻想,更为恶劣不堪。
这么一想,他与那些卑劣之人,又有什么区别呢。
殷无极只觉浑身的火都在翻涌,心里却逐渐凉下去。只要一闭眼,他想到的尽是些大逆不道的事情。他喉头焦渴,想要把他握在掌中,又自我厌憎到想一刀杀了自己。
在欲望彻底熄灭后,殷无极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寒潭,蒸干身上的水,向着锻造坊走去。
微茫山乃是洞天福地,各种矿藏资源储备丰富。锻造坊就建在冰火洞府中,因为有炎晶矿藏,所以温度比外面还高上几分。
工坊里的天材地宝堆积成山,都是谢衍这些年收集来建造宗门的。儒宗的图纸已经画好,儒宗十景,便是构成护山大阵的关键。但要造起来,少说也要个几十年,上百年。
他平日一心想着变强,跟上师尊的脚步,也不欲把精力放在这类小道上,无非是见师尊建造儒宗时,总有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,才开炉炼上些东西。
他之前未尽全力,只是想要和师尊两个人一起,在微茫山再呆的久些,儒宗大可以晚一点再建成。
就是这般消极的炼法,他每次开炉,出的东西必是精品。
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天赋。
殷无极心中烦乱,开了炉,五指一展,便投了火种。
火焰燃起,平日是纯正的红,此时焰中却掺杂着一抹黑。那纯净中的一丝杂色,如同白璧微瑕,刺目至极。
“呵,心魔。”殷无极看了半晌,倏尔笑了,唇边勾起的弧度有种奇异的邪。深红火焰中掺杂的一抹漆黑,照的他眼眸深深,如同鬼魅。
殷无极用灵力覆在刻刀上,将千年黄梨木雕刻成牌匾模样,掺入玄铁铁水,手中变了一个印,用并不会灼人的火淬了一遍材料,置入炉内。
他走着神,却听到耳畔心魔的低语。
魔鬼寻到了空隙,对他道:“真是蠢,宗门会分走他的注意力,等到他广收弟子,成为宗主,他还会这般关心你,爱护你吗?”
“闭嘴。”殷无极本能地反驳道,“他答应过我,如果我不愿意,他就不收亲传弟子,我是特别的。”
随后惊觉,他竟然是着了心魔的道,与它说起话来。
心魔吃吃一笑,道:“那是他把你当孩子哄呢。”
殷无极猛然睁眼,怒道:“师尊不会骗我。”
心魔又道:“他真的不会骗你吗?”
殷无极沉默半晌。
心魔嘶嘶地笑:“我了解你,谢衍那般清高的人,对男人来说,是摘不到的高岭之花,也是欲罢不能的毒,谁不想看他坠下神坛的样子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