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珩一抬手,战鼓擂起。各军阵中皆有旗语为号,三军变阵,举起铸成盾牌模样的法器进行防御。
仙门占据制高点,地毯式地施展术法,却也只是稍稍打乱了魔兵的阵型,哪怕有所杀伤,背后很快就有人补位。
一时间,谁也奈何不得谁。
但萧珩心中知道,他哪怕嘴上喊着不怕打消耗战,但他没有围城的时间。陛下为他争取的黄金时间不会超过三日,再往后,陛下恐怕就稳不住圣人,待到儒道参战来援,他也只能退兵了。
“把‘那个东西’开出来。”在冰冷的寒风中,素有狼王之称的男人,眉眼凛冽如刀。“天辰,半个时辰,给老子把城门轰开。”
“是,元帅。”副将天辰刚刚答应,就见到将军松开头狼的缰绳,阵中雪狼魔兽,已用爪刨向地面,朝着城楼最顶端发出威胁的低吼。
萧珩往最高处看去,站在城头上的男人头戴斗笠,一身青衣侠客装束,右手执着剑,衣袍于风中猎猎。
逆着光看去,站在那里的不像是一名剑客,他本身是一柄剑。
面对潮水般涌动的玄甲旌旗,青衣侠客却八风不动,好似天底下只有一个对手,就是万军阵前的兵马大元帅。
因为他的出现,方才憋着一口气的道门修士们顿时爆发出一声欢呼,显然,这个男人才是守城者中真正的主心骨。
无数人唤他的名字,友,与敌人。
他们叫他:“剑神,叶轻舟!”
叶轻舟一生痴狂爱剑,云游江湖,向来无拘无束。他早就厌倦了政治的阴私,也不认同宋澜的选择,但他站在这里的唯一理由,是责任。
他一生重情重义,哪怕与宋澜非同道者,却也会兑现为道门而战的誓言。当东桓洲遭受魔洲进攻时,他挺身而出,以骨血守河山,只为自己的义。
在滚滚的尘灰之中,将军松开缰绳,大笑着跳下狼王的背,右手一挽枪花,迎着那逆光的影子,向着紧闭的白帝城门走去。
一步一步,踏着山河鲜血。
将军久未饮血的红缨枪,正在他的手中颤动,似乎要迎上那同修武道的道门剑神,与他一决生死。
面对红缨漫卷的魔道将帅,叶轻舟俯瞰着白帝城下,微旋手腕,在雪霁天光之中,挥出了一剑。
挥剑决浮云,诸侯皆西来!
“好剑。”萧珩哪怕身在城下,见到这如长虹贯日的一剑,也情不自禁地赞了一句。“好对手!”
在他的背后,是潮水般分开的魔军阵型。可见,这一剑足够震撼,让敏锐的魔兵也退避三舍。
而他背后的魔兵,却是推出了更加恐怖的兵器,在召唤死亡的烈火中,结界布满了蛛丝的裂纹。
站在最高处的剑神,身姿翩然一跃,仿佛从天外而来,如迅疾的风,向着那严阵以待的三军统帅刺去。
枪若游龙,剑如惊鸿。
剑尖撞上银枪,那一簇飘起的红缨,犹如艳烈的鲜血。
渡劫大能相斗,周身气流相撞,便是震起千堆雪。
叶轻舟束起的发带已断,长发披散在身后,侧脸上有一处划伤,隐隐流血,显得他容颜更是肃杀。
萧珩见他眼里战意灼灼,竟是比剑更锋锐三分,忍不住大笑道:“好,有点剑神的样子,整个仙门,老子看得顺眼的不多,叶轻舟,你算一个!”
“萧元帅亦然不负盛名。”叶轻舟声音沉如寒渊,道:“不知可否领教元帅枪法?”
“领教?即使是死?”萧珩银枪划出一道圆弧,天地苍茫,唯有孤傲狼王大笑道:“叶剑神,不要搞错了,这不是江湖比斗,而是战争!”
轰鸣声伴随炮火,充斥战场。
“叶某有不可背叛之人,也有不愿为敌之人。自从接下死守白帝城的任务,叶某已将性命置之度外,今日与君一战,只求得一个忠义两全。”
叶轻舟的剑比飞雪更亮,比疾风更快。
“好一个忠义两全。”萧珩挑枪回击,金戈交织时,他厉声道:“可你的忠,给的却是狂悖之徒,为虎作伥,又何来义?”
萧珩手中银枪如练,掀起狂风过境,杀意盈然。他的脸上浮现出的,不再是玩世不恭,而是纯粹而灼热的战意。
枪与剑交错时,萧珩容色狂妄,叶轻舟肃然,被那秋水一样的剑意一照,神情分割两面,仙魔之参差尽显无余。
萧珩的声音回荡在叶轻舟的耳畔,哪怕是已心生决然,叶轻舟也情不自禁地瞳孔一震。
“在我看来,你的剑法只拘泥于行侠仗义,快意江湖,实乃小道!”
“叶轻舟,不生则死,不战即亡的觉悟,你有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