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景行看不上谢家传承,索性弃了。固然一时有损伤,但他有底牌,损伤并非不可复原,对重修影响不大。
最难撑的就是当下。没有修为压着病灶,他的道基有部分空荡,好不容易攒的灵气也消耗大半,被天劫撕裂的神魂疼痛欲裂,让他眼前一黑,差点倒下。
但是,叶轻舟这一票,至关重要。
叶轻舟肯向儒道踏半步,已是极限。让谢景行出剑并非为难他,而是给他一个机会,看他如何把握。
若是世家赢了,就是六比四。
就算摆出无数证据,只要明镜堂没有定性,自当疑罪从无,最多将世家驱逐出仙门大比,没有任何用处。
若是叶轻舟这一票投给儒道,就是五比五。
就算明镜堂未能定性,但结果是平票,世家无法脱罪,不可能轻易揭过。
等到仙门大比结束后,儒道清算师出有名,天下无人可指摘。
他现在还支撑着不倒,就是必须为儒道赢回发难理由。
韩黎劝他:“谢先生,你若身体撑不住,作罢也无妨。”
谢景行身体本来就不好,刚刚自废功法,逼迫这样的修士出剑,韩黎虽然想赢,但实在于心不忍。
“那就这么办吧。”谢景行神魂欲裂,耳鸣骨痛,行走间不稳,眼前漆黑,出现短暂的目盲。
他拂开韩黎搀扶的手,双足屹立,挺直了如青松孤竹的脊背。
九天雷劫让他尸骨无存,但圣人谢衍直到碎成齑粉的那一刻,都是昂首立于天边的。
当他作为谢景行重回此世后,看似淡然,实则心火燎灼,处处都将自己逼的很紧,好似在追赶时间的流逝。
藏在人群之中的帝尊抬起斗笠,看向站在中央的白衣青年。
谢景行白色儒袍如霜雪,执起玉笛,微微阖目。
他的点漆凤眸再睁开时,长身玉立,风姿冰冷,高标寒彻,神髓与方才敛容时截然不同。
“我既无剑,只能以诗意化剑意。叶剑神且看好。”
谢景行广袖一拂,玉笛划过半圆的弧度,好似剑意的起势。
“请。”叶轻舟眼睛登时一亮,颔首。
这仅有金丹期的圣人弟子,又能营造出怎样的剑意?
至多是那次的“一剑霜寒十四洲”吧。
不求他像几分谢衍,这样的阅历眼界,能得半分儒门三相的真传,就已经是相当不错了。
从圣人时代活到如今的大能修士们,就这样漫不经心地想着。更有甚者,带着些许看笑话的意味。
回忆如缠绵细雨,朦胧暗淡,让人以为早已忘却。
谢景行的身影沉在细密的回忆中,好似烟云在他身上流转,时间从奔流中回溯,将一个永远逝去的影子召回此世。
随着玉笛划出的半弧,当年圣人谢衍的剪影,在这飘若游云的剑招起势中,逐渐清晰分明,好似惊鸿的回首。
那是一段,道不尽的风流往事。
白衣圣人曲水临江,醉卧在禅山洞天,浪迹于微茫云海,行文讥笑诸天神佛。
圣人出山海,风雷皆惊,九天云动。
他俯瞰过浩荡东流水,衣袂留下烟霞的余光,惊破上古时期的无边黑暗。
作为承继古今的圣贤,他缔造众道朝圣的传奇时代,是仙门无可争议的高悬日月。
那时的谢衍镇在仙门,天下大同,从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。
直到他去后五百年,世上依旧无人,翻越这座至高的巅峰!
“圣人——”忽然有人一声惊破,让众人皆失态。
法家、墨家的宗主纷纷站起,好似被回忆惊醒,紧紧地盯着那白衣如雪的青年。
这世上,从不缺模仿圣人谢衍的人。
他登临圣位,执掌仙门两千五百年,试图模仿他的修士如过江之卿,人人皆以此为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