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说话间,已出了宫城,陈明的目光扫过远处几个正装作不经意往这边张望的官员身影,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意,“好了,今日便到这里。元章初入翰林,想必庶务繁忙,去吧。记住本王的话。”
“是!谢王爷!”王冕再次郑重行礼,目送陈明在几位等候的随从簇拥下,从容离去。
那挺拔的背影在森严的宫墙下,显得既尊贵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孤高。
直到陈明的身影消失在宫门转角,王冕才缓缓直起身。
秋日的阳光落在身上,他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,方才王爷的话如同重锤,敲碎了他初入仕途的几分天真喜悦。
他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袖中那块常年携带、早已磨得光滑的普通墨锭——这是他寒窗苦读时省吃俭用买的唯一一块好墨,是他贫寒岁月里对美好生活最切实的向往。
如今,真正到了这个位置,方才明白陆务观那句“早岁那知世事艰”。
王冕抬眼望向那巍峨的宫殿飞檐,琉璃瓦反射的光芒有些刺眼。
胸中那腔为民请命的赤诚热血仍在奔涌,却已悄然混入了一丝冰凉的审慎。
前路,果然并非只是那疏影横斜、暗香浮动的清雅世界。
王爷递来的,是青云梯,亦是警示牌。
他深吸一口气,挺直了背脊,朝着翰林院的方向迈步走去,步伐依旧沉稳,只是每一步,似乎都更沉了些。
刚走出没多远,一个身着青袍、面容精明的中年官员便笑吟吟地迎了上来,拱手道:“王修撰留步!方才见王爷与修撰相谈甚欢,真乃修撰之福啊!在下户部主事赵文清,不知修撰可有闲暇,过几日一同到城南‘漱玉轩’品茗论诗?也好让下官等,沾沾新科才子的文气!”
王冕心头一动,想起王爷“藏锋”的叮嘱,脸上立刻浮起谦逊得体的笑容,同样拱手还礼,言语间滴水不漏:“原来是赵主事,失敬失敬!王爷仁厚,不过勉励后进几句罢了。承蒙赵主事抬爱,品茗论诗本是雅事,只是下官初入翰林,诸事未熟,恐要辜负主事美意。待稍安顿,定当登门拜会,聆听主事教诲。”
他言语恭敬,态度温和,既未显得傲慢拒人千里,又巧妙地将邀约推后,不立时卷入任何可能的圈子。
赵文清眼中精光一闪,笑容不变:“王修撰太谦了!既如此,下官便静候佳音了。”寒暄几句后,方才告辞。
看着赵文清离去的背影,王冕袖中的手微微握紧。
这看似寻常的邀约,是试探,是拉拢,还是……陷阱?
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,在这人情复杂的金陵城中,无形的暗流每时每刻都在涌动。
三月的草原早已完成了季节的转换,原本枯黄的野草重新长出绿芽,白雪覆盖变成一片绿海。
虞军攻城多日,终于在火炮和投石车的连番轰炸下,在元都坚固的西城墙上打开了一处缺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