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蹲下身,接连查看数具元军尸体上的创口。
发现这些鞑子身上别处伤痕错乱,乃明军制式武器所留,但都不致命,只要简单包扎,休养一段时日便可康复。
他们的致命伤都在穿胸一刀,倒更像是……草原游骑惯用的尖刀猛刺的痕迹!
成淮心中暗想:逃跑的路上,还自己人杀自己人?
很快,他便恍然大悟,“鞑子果真狠辣,不愿因为伤员而影响奔袭进度,竟直接了结了这些人。”
虽是敌对关系,但成淮此时也有些敬佩床兀儿这名老对手。
蒙古鞑子能以一个游牧民族统一各族,打至多瑙河畔,入主中原,自有其过人之处。
他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尘土,翻身上马,“继续追!”
命令再次下达,两万轻骑又如旋风般向前卷去。
接连追了多日,因为中间在渡过一条小河时又遭到少量元军的伏击,损失倒是没有损失多少,可行军的速度却还是被迫缓了下来。
这让成淮心中一沉,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是追不上了。
眼看携带的食物和水都已消耗近半,还是没有看见床兀儿和硕德八剌的背影,成淮胯下骏马的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。
越往北,天气越冷。天空如一块冻结的铁砧,沉重而坚硬,悬在头顶;雪云低垂,沉重地凝滞于半空,仿佛被寒气冻僵了翅膀,再无力飘荡。
山峦们裹着层层叠叠的雪被,原本雄健的轮廓变作了混沌一片,在苍白的天光下,只显出连绵起伏的巨大沉默。
视野所及,除了白,便是钢蓝的天幕、铁灰色的山脊,还有苍黄干枯的荒草,在风中瑟缩着,如大地冻僵了的乱发。
大军站稳脚步,罕见地陷入一片寂静之中,只余马打喷嚏,人吸冷气的声音。
成淮指着眼前的这座高山,向身边的人问道:“汝等可知,此为何山?”
军中一名虞侯看了一眼地图回应道:“元帅,这是狼居胥山!再往北便是姑衍山河瀚海。”
听到这话,成淮震惊地道:“狼居胥山?这是霍去病封狼居胥的地方?”
“是的,元帅,恭喜大将军比肩古人!”那名虞侯兴奋地道。
“冠军侯将匈奴左贤王部几乎覆灭,汉朝控制范围向北延伸至瀚海,吾等又岂敢与霍去病和卫青比肩。”成淮摇摇头,轻喟一声,“不觉之间我们已深入漠北一千五百余里,该回去了。”
“元帅,不追了啊?”身旁一名亲卫校尉勒住躁动的战马,望着正北方那片蹄印消失的方向,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甘和疑惑。
“耽搁多日,所获了了,”成淮的声音低沉而平静,听不出太多情绪,但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草原寒夜的冷露,“本帅也不甘心。”
他何尝不想一鼓作气,将元廷的太子连同那屠戮豫州的元将床兀儿一起碾碎?
即便都城被克,大元被灭国,但爱育黎拔力八达的血脉也还是会被草原各部拥立,这无疑是巨大的隐患。
然而,冰冷的现实如同无形的锁链,牢牢绊住了他的马蹄。
“元都外的我大虞的部队还在等着我们。”成淮缓缓调转马头,面向来时的南方。那里,是决定国运的主战场。“赵将军率七万大军正在扫荡元廷北疆最后的据点,吾等也不可因小失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