蔺南星甩甩脑袋,告诫自己:天南星只能是天南星,天南星不能是奴婢南星,少爷的奴婢南星只有他一个人就够了!
他端正了想法,不再做这些没头没脑的白日梦,专心致志地侍弄田地。
不过一个上午,天南星苗已全部定植。
周边已有些村民陆陆续续地开始了午休和午饭,田垄离家近的就回家用餐,离家远的则是在附近的小棚里一躺,等着家里人送饭来吃。
农家大多一日两食,和京城的早晚两食不同,村人都是早晨、午间吃的饭,方便劳作时有力气使。
田地一亩连着一亩,能空出来搭棚的地方不多,基本上附近十几户人家的棚都是挤在一块荒地上搭的。
竹里书斋也在这里搭了小棚,还不止一个,毕竟死士们是不敢和蔺公在一个棚里休息的。
蔺南星收拾起种田的家伙们,擦着热出的汗水,提着背篓和锄头,满心雀跃地向自家草棚里走,他的少爷应当已经在那里等他吃饭了。
——沐九如昨日知道蔺南星要开始下田后,就早早地同小相公约好了,午间会来送饭。
这可真是神仙一样的生活,他在外面劳作,到了午间夫郎和好大儿就会带着饭来,陪他吃饭,慰问他!
和其他村人一模一样,而且他的夫郎还比别人的要漂亮,要温柔,要体贴!
他的儿子还比别人家的娃要漂亮,要活泼,要乖巧!
还有多鱼,别人也总觉得是他的儿子,反正也是长得不错,人也伶俐的!
他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郎君。
蔺南星美得冒泡,穿过几畈田地,远远地就看到沐九如、蔺韶光还有多鱼半躺在棚里,像是睡了。
蔺南星心头一软,缓缓地、轻轻地走进自家草棚。
眼底的景象更是让他整个人都软得都酥了,像是成了一朵绵绵的云。
他们家的草棚造的时候多费了些功夫,铺得很精致,不仅在地面上腾空着架高了些许,还搭了一层竹板,又铺上了平整的草席。
又干燥,又洁净。
沐九如此刻就静静安睡在草席上,修长的手臂伸开了,怀里拢着同样酣睡的蔺韶光。
而多鱼则是睡在蔺韶光的另一边,肩膀被沐九如松松地搭着。
三人睡得恬静安宁,身上盖了件多鱼的外衣,而外衣之上,是满天飞散的梨花,刚好在衣服上铺了厚厚的一层,像是春日给他们盖了一床鲜花织就的锦被。
草棚上满溢的落花零星飘下,正落在沐九如的颈边,成了水色风领上的一叶兰舟。
装了午间饭食的竹篮被搁在了多鱼的腰侧,竹篮最上方本该盖着用来聚热的布头,如今却已铺满了芬芳扑鼻的梨花,还有三两朵滑下花丘,飘飘扬扬地泛在了地上。
这哪是来送饭的家人,简直就是从天而降,小憩在蓬荜里的花仙。
难怪附近其他棚里的村人,连说话声都压得轻了。
这般不似凡间的一场春眠,哪怕是田夫野老,也会不忍惊动。
蔺南星踏上竹板的脚步虽轻,但碍于竹子的结构,依然发出了一些“吱呀”的动静,多鱼立刻警觉地睁开眼来。
蔺南星轻轻道:“嘘,再睡吧。”
多鱼本也是迷迷蒙蒙着,得了顶头上峰的允许,就又阖起眼帘睡了过去。
蔺南星轻轻一笑,以前他总觉得十二岁的奴婢也年岁不小了,如今看着多鱼,却只觉得还是个孩子。
他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,放在鼻尖闻了闻,像是有一点点的汗味,又似乎不太明显,他犹豫半天,还是给三人都盖上了。
花瓣在动作间飞散出来了一些,大多数都被蔺南星的衣服给掩藏住了。
蔺南星在沐九如的身边坐下,爱恋地拨弄几下心上人的鬓发,也合衣躺了下来。
他闭上眼睛,长手一伸,所有的家人都被他拥进了怀里。
春光明媚,风传花信,不过多时,又给暂留此地的天地客们,重新盖上了芬芳的薄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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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家四口彻底清醒的时候,附近的草棚都已空空如也了。
村人们忙活着下午的生计,而蔺南星他们才刚刚开始迟来的午餐。
蔺南星是最早醒的那个,他睁眼之后,看着偏斜的日头,担心自家少爷再睡得饿坏肚子,就提前倒腾起了饭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