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峰山主峰,破晓时分。
凛冽的山风卷起细碎的雪沫,抽打在脸上生疼。向南裹着厚厚的军大衣,独自站在崖边。脚下是万丈深渊,远处连绵的山峦在晨曦中如同凝固的巨浪,呈现出一种冷峻而苍茫的青灰色。矿场的灯火在深深的山谷底部连成一片微弱却倔强的星河,机器的轰鸣声被山风扯碎,隐隐约约传来。
他深深吸了一口冰寒彻骨的空气,仿佛要将这山的气息融入肺腑。青峰的路,在血与火中淬炼,在光与暗的搏杀后,挣脱了沉重的枷锁,踏上了新的征程。省。委组织部的“提点”犹在耳边,同僚们或明或暗的试探目光仍在眼前,但此刻,站在青峰之巅,那些纷扰仿佛都被这浩荡的山风吹散了。
他俯下身,拨开崖边岩石缝隙里覆盖的薄雪和枯草。一抹极其微弱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绿意,在冻土中顽强地探出头来——那是一株不知名的山草幼芽,嫩绿的叶片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,在初升的、微弱的天光下,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光芒。
向南伸出带着厚厚手套的手指,极其小心地拂去幼芽周围的碎雪,没有触碰它。他凝视着这渺小却坚韧的生命,在绝境中萌发的第一抹新绿,仿佛看到了溪口村幼儿园里孩子们的笑脸,看到了矿场二期工地上升起的钢构,看到了青峰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下,那股不可遏制的、破土而出的力量。
寒风呼啸,卷起他的衣角。远处的天际线,一抹灼热的金红正奋力撕开沉重的铅灰色云层,将万道金光泼洒在连绵的雪峰之上。脚下的矿场星河,渐渐融入这越来越明亮的晨光之中。
路未尽。
峰常在。
他挺直脊背,如同脚下这座沉默的山岳,迎向那喷薄欲出的朝阳。
……
市。委书记华志国的办公室里,向南再一次坐在了他的对面。
华志国看着向南,目光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之意:“黑了,瘦了,不过更精干了,唔,眼神,眼神更亮更犀利了。”
办公室里温暖如春,向南的羽绒服就挂在衣架上,一身笔挺的西装将向南的身体衬得更瘦也更有型,而经过这半年血与火的洗礼,向南的气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,那一双眼睛似乎能够把人心看透,比起眼前这位市。委一哥来,也是不遑多让。
向南欠了欠身,忽然道:“华书记,对不起。”
华志国微微一笑,摆了摆手,他知道向南何以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,手收回的时候,顺势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:“我理解你的顾虑,这也让我很汗颜,在你最需要的时候,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孤军奋斗,这是我的失职啊。”
向南的目光飘向了窗外:“最起码,太阳出来了。”
“是啊,太阳出来了。”华志国低声重复了一下,随即一拍脑门,道,“差点忘了正事,你的任命下来了。”
由于此前的卓越表现,向南有了新的任命,加入了蒙城市。委常委的序列。
这事向南知道,但向南并没有想到,他的任命还加了一条,不再担任青峰县县委书记,而是兼任颍阳县县委书记。
向南拧起了眉头,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华志国。
华志国轻声道:“服从组织决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