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bsp;nbsp;nbsp;nbsp;陈沙这个样子,令江枝不由得想起周淮律,她总觉得,他们都还瞒着她些什么,她在陈沙眼含笑意的目光下起身,迟疑片刻,抬起脚,往戏台那边走去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老师傅们奏的音乐是《白蛇传·情》,四年前的记忆忽然侵袭而来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她记得,这首曲目是她第一次当旦角儿时唱的。
nbsp;nbsp;nbsp;nbsp;那时候小舟与她一起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她演出时紧张,害怕,如今再回头看当时的心情,或许是如今成了戏曲院里的领队人,也经历过大大小小好几次演出,再回头看当时,紧张害怕都是过眼云烟,不过都是小事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只是人都是如此,很多不大的事情,总是会在当时放大成千上万倍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她这么想着的时候,人已经走到了戏台前,掀起眼眸望向去的瞬间,她的脚步立刻停在了原地,瞳孔里倒映着的,是身穿戏服,站在舞台上的男人。
nbsp;nbsp;nbsp;nbsp;男人不但穿了戏服,还化了浓厚的戏曲妆容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不仔细看,根本看不出他是谁,但是江枝就是一眼看出,因为哪怕他化了再浓的妆容,那双深邃的眼眸,琥珀色的瞳孔,温柔的眼神,会叫她一眼认出他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她觉得有些荒唐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不明白,也不清楚,为何他要穿着戏服,化妆,站在戏台——
nbsp;nbsp;nbsp;nbsp;她愣住,与此同时,随着梆子和粤胡的奏乐响起,戏台上的男人,用生硬的戏腔,低沉的嗓音,唱出《白蛇传·情》里,旦角儿的台词——
nbsp;nbsp;nbsp;nbsp;“趁好天时,山清水旎,月照西湖,散点寒微——”
nbsp;nbsp;nbsp;nbsp;他唱完这前半句,忽然顿住,看得出来他其实不怎么会,但是尽可能让这句话,能够用蜿蜒的戏曲腔调唱出完整的这句台词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她站在台下,看着平时优雅从容的男人,在台上略显紧张。
nbsp;nbsp;nbsp;nbsp;饱满的喉结咽动,他继续唱出后半句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——“与心上人,碧漆红艃,灯笼底下,弄髻描眉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与心上人,碧漆红艃,灯笼底下,弄髻描眉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与心上人,与她,灯笼底下,相爱,厮守,弄髻描眉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这是在,告白?
nbsp;nbsp;nbsp;nbsp;他的确是在告白,因为这句话唱完后,整个院子都安静了。是提前沟通过的默契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应该为今天的事情,做了不少筹划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而南粤则是他的助力者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她原以为他睡醒就走,然后再出现,就是稀里糊涂,顺理成章的在一起,可是他并没有,他曾许诺的仪式感,也并没有忘记,而且这个告白——
nbsp;nbsp;nbsp;nbsp;她记得他曾经对戏曲是嗤之以鼻,他认为这个上不得台面,也没有规矩,但是如今,他做着比唱戏还要“没规矩”的事情,那就是一个男人,却唱着旦角儿的词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这在戏曲界,是男扮女装,是男唱女词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很多男人都不愿意,觉得这是侮辱身份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可他,站在戏台上,陈年风霜老旧戏台,承载着他真诚的心,他肯定知道,这句台词是谁唱的,但他不在乎,只为给她唱上曲专属于她的粤剧。
nbsp;nbsp;nbsp;nbsp;站在她的角度、在她的理想上,做出的告白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这份真情,的的确确打动她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她倏地,鼻子很酸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依旧站在台上,五颜六色的脸谱,他在戏台上,高高低头俯瞰她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而她在戏台下,穿着简单的睡衣,仰起头,逆着光看他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四目相对的瞬间,周淮律忽然伸出手,在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还没等她反应过来,他踱步向前,走下来,走到了她的身边,那枚戒指,在阳光下,发出细闪的光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这不是——”她很惊讶,眼神颤动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她明明记得,她当时坐在花园的时候丢掉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这是你四年前丢掉的那枚戒指,”炎热的十月,禅城的天气还和酷暑差不多,他已经满头大汗,分不清是紧张,还是被晒得,他颤抖着手,拿出戒指,道:“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——这个戒指再怎么赶制,都不是我丢掉的那枚,再怎么像,也不是我的那枚,我们的感情就那枚丢掉的戒指,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这是她曾说过的话,在她准备去被他拦下来的那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