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实上,陈楚一开始就决定了杀死罪龙,他与碟陆星老板的对话,以及后来在擂台上对罪龙的挑衅,都并非心血来潮,而是他整个作战计划中,至关重要的第一环——心理战。
他深知,面对罪龙这样力量和技巧都可能在自己之上的对手,纯粹的硬碰硬是愚蠢的,他唯一的优势,就是他那颗远比罪龙复杂和冷静的大脑,他要做的,就是为这台精密的杀戮机器,注入名为“情绪”的病毒,让它的内部程序发生错乱。
整个计划,如同一张用语言编织的、无形的绞索,每一个环节都是丝丝入扣。
第一步:示弱与麻痹。他与碟陆星老板的对话,故意让周围的人,包括罪龙本人都听到。他表现出对三万亿债务的极度渴望,甚至愿意为此“手下留情”。这就在罪龙的潜意识里植入了一个错误的信号:陈楚的目标是钱,不是命。他会为了钱而束手束脚,不敢下死手。这种认知,会让罪龙不可避免地产生一丝轻慢和松懈。对于顶尖高手而言,这一丝松懈,就是致命的破绽。
第二步:刺激与激怒。当战斗开始,陈楚又立刻切换到另一副面孔。他用最直接、最侮辱性的语言去刺激罪龙。他嘲笑罪龙不过是“老板的狗”,嘲笑他的强大只是被金钱豢养的虚假强大。这些话语,像一根根毒针,精准地刺向了罪龙内心最敏感、最脆弱的地方。作为一个纯粹的武者,罪龙有着自己的骄傲和尊严。他可以接受被强者击败,但无法容忍自己的武道被玷污和侮辱。
陈楚的目的,就是通过语言刺激,让罪龙大脑充血,失去理智。一个愤怒的战士,力量或许会更强,但他的判断力、观察力和对时机的把握能力,都会大幅下降。他会从一个冷静的猎手,变成一头发狂的野兽。而野兽,是最好对付的。
第三步:维持与操控。在整个战斗过程中,陈楚都在不断地调整自己的语言和战术,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斗牛士,时刻维持着公牛的怒火,同时又巧妙地避开它致命的牛角。他时而游走,时而挑衅,让罪龙的怒气始终保持在一个高位,却又无法完全发泄出来。这种持续的、无法宣泄的愤怒,会极大地消耗罪龙的体力和心力,让他的动作逐渐变形,破绽越来越多。
就是通过这样一套精密的心理操控,陈楚成功地让罪龙无法保持清醒的大脑。他将这场纯粹的力量对决,变成了一场他所擅长的、由他主导的心理博弈。
罪龙空有一身冠绝天下的武力,却在踏入擂台的那一刻,就已经陷入了陈楚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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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,即便设下了如此完美的心理陷阱,战斗的过程依然充满了变数。运气,这个最不可捉摸的因素,在其中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。但对于陈楚而言,运气并非纯粹的偶然,它同样是可以被计算和利用的。
这就是陈楚的战斗方式,他承认运气的存在,但他从不将自己的命运完全交给运气,他所做的,是在混沌的、充满偶然性的战场上,用自己超凡的计算能力,去寻找并创造出那些能够撬动胜负天平的“幸运瞬间”。他不是在等待运气,而是在捕猎运气。
陈楚很清楚,如果他落了下风,罪龙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他。这种认知,是他杀伐果断的根本驱动力。这不是一种选择,而是一种生存法则,是铭刻在他骨子里的、从行尸岛带出来的唯一信条。
罪龙,毫无疑问是敌人,一个强大到足以威胁他生命的敌人,在擂台之上,他们之间不存在任何妥协的余地,只有你死我活。
陈楚杀死罪龙,就像在行尸岛上杀死任何一个对他有威胁的生物一样,是一种本能的、为了生存而必须采取的行动,这里面没有个人恩怨,没有情感纠葛,只有最冰冷的生存逻辑。
所以,陈楚宁愿放弃偿还三万亿债务的机会也要杀死罪龙,因为钱没了可以再赚,命没了,就什么都没了。
在生存面前,一切都可以被牺牲,这是行尸岛教给陈楚最深刻,也最残酷的一课。
当肾上腺素彻底褪尽,当战斗的激情化为灰烬,一种更为深刻的自我审视,如同冰冷的海水,缓缓淹没了陈楚的意识。
这种极致的冷静,让陈楚感到一丝陌生,甚至是一丝恐惧。
时间,在这片死寂中仿佛已经凝固,陈楚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,一分钟,还是十分钟?他的思绪在过去与现在之间穿梭,在对敌人的挽歌和对自我的剖析中沉浮,完成了一场漫长而疲惫的精神远征。
他缓缓地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空气依旧混浊,带着血与汗的腥甜,他的目光,最后一次扫过罪龙的尸体,那份复杂的落寞与惋惜,被他用一种强大的意志力,强行压了下去,然后,他转过身,迈出了第一步。
“咚。”
战鞋踏在沾满血迹的铁板上,发出一声沉闷而清晰的声响。,声响,像一块投入死水中的石头,瞬间打破了整个拳击酒吧那令人窒息的寂静,它像一个信号,一个开关,将所有被定格的人和物,重新激活。
人群中,终于有人发出了第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。紧接着,是压抑不住的惊呼,是窃窃私语,是混乱的骚动。那些凝固的目光开始流动,敬畏、恐惧、狂热、贪婪各种复杂的情绪重新在人们的脸上浮现。
在办公室的碟陆星老板,脸色铁青,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不敢置信。
陈楚对外界一切都视若无睹,他只是迈着平稳而坚定的步伐,一步一步地,走向擂台的边缘,每一步,都像是在告别,告别那个倒下的对手,告别那场惨烈的战斗,也告别刚才那个沉浸在落寞中的自己。
他走下擂台,穿过那片自动为他分开的人潮,人们的目光追随着他,但他没有看任何人,他的背影,在炽热的灯光下拉得很长,显得异常孤独。
余任飞和拳神他们互相看了一眼,嘴角泛起一抹苦笑,然后跟随在陈楚身后离开了拳击酒吧。
和所有人一样,异能者们都无法理解陈楚为什么执意要杀死罪龙,毕竟,只要放过罪龙,那一笔三万亿的债务就一笔勾销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