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躺在病床上,隔壁的病床不知道什么时候并过来,并且放下了中间的挡板,此时,游惊雾的手正贴在身旁活人的胸膛上,手指下似乎还能触摸到他滚烫而有力的心跳。
正常人一醒来,看见一个不认识的人,就算不尖叫出声,也要面色大变。然而游惊雾只是愣了愣,他那条慢吞吞的反应弧似乎绕了地球一圈,都还没重新回馈到他的大脑中。
他大脑宕机时的表情也挺好玩的,身旁雾年瞬间就笑了。
游惊雾感觉到雾年胸膛下传来闷闷的笑意,带着他的手指一起震动,瞬间一片麻痒,一声低笑传来,“抱着我睡了一晚上还不够,刚醒来就要揩别人油,白家这样教你的?”
游惊雾彻底清醒了。
他猛地将手抽回来,窗外的阳光穿过槐树的树梢,挂在床边的薄纱被晨风吹拂而起,金色的暖阳流淌进来,照亮身旁人的一张脸。
晨光将他的脸照得很白,与游惊雾的苍白不同,是那种很健康的、经过锻炼和阳光曝晒后的颜色。那张脸刀削斧砍似的,五官锐利至极,眉眼间是一股懒洋洋的张扬劲,莫名令人想起“皎若太阳升朝霞”这样的话。
此时,这人顶着一头快闪瞎游惊雾的璨璨金发,睁着一双祖母绿的眼,在玫瑰色的朝霞下幽幽地看着他。
游惊雾记忆慢慢复苏,像是煮熟了粥,咕噜咕噜地冒起了泡。
他先是往床边缓慢地蠕动了一下,接着,用一种警惕的目光审视了一下王慕青,蛄蛹着挪到床边,身体力行地表达出抗拒以及想要逃跑。
王慕青见了,眉头挑了一下,直接伸出手,将他的手腕抓住,猛地将他往回拉,“躲什么?再退,就要滚下床了。”
床单瞬间被拉出褶皱。他撑起身体,一只手撑住自己的脸颊,慢悠悠地打量着游惊雾。
他视线丝毫不忌讳游惊雾,慢条斯理地,却仿佛要将游惊雾刮一层皮下来。游惊雾被他的目光看得莫名觉得皮肤火辣辣的,挣脱他抓住自己的手,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:“不知道王小军爷来这里,是要……”
“你男朋友叫我照顾你,我不就来了?”
游惊雾一噎,“白……白昭他来过了?”
王慕青懒散地笑了笑:“来过,不过很快就走了。看来,你在他心里地位也不怎么样。你们真的是那种关系?”
游惊雾不明白王慕青说这个,是什么意思。他感觉了一下自己身体,松了口气。
发|情热……应该是发|情热已经褪下去了,头也不烧了,身体轻盈了很多。
他想起那种身体不受控制的酥麻感,头皮还有些发麻,已经下定决心回去一定要多囤几只抑制剂。
半晌,他想起什么似的,对王慕青伸出手,“相片……可以麻烦删了吗。”
他记得还有个定时炸弹在王慕青这里,昨天他不小心与易感期的莫凡清碰上,结果落下这么一张暧昧的照片。
如果白昭知道,必然会发生特别麻烦的事情。
然而王慕青目光缓慢顺着他的脸,挪到他伸出来的手上,勾了勾唇,“我救了你,这是你求人的态度?”
“昨晚你抱着我,死活不松手,可不是这样一张嘴脸。如今睡了我,便想翻脸不认人,如此背信弃义,真叫我寒心。”
他幽幽地叹了口气,游惊雾瞬间头皮发麻。
什么时候?
他可还是记得此人在仓库里的种种表现,恶劣至极,微笑的假皮下藏着冰冷刺骨的厌恶,以及淡淡的恨意。
如果不是他,他至于那么铤而走险,用抑制弹吗?
即使游惊雾脾气好,也无法容忍,更何况,昨天王慕青几乎是在羞辱他了,故意看他因为发|情期艰难挣扎,还用视频恐吓他,这让他对王慕青的初始印象极其不好。
他客气而疏离道:“抱歉,昨晚是意外,叨扰王小军爷了,医药费我会努力攒钱还给你的。”
“只是医药费吗?”王慕青像是感觉不到游惊雾对他的排斥,笑得眉眼弯弯,像是一只油光水滑的大尾巴狼,此刻正慢悠悠地晃着尾巴,“抑制弹单颗一万八呢,小男友。”
他喊“小男友”,不喊前缀,总觉得怪怪的。毕竟“白昭的小男友”,和“小男友”,听起来似乎格外不同。
游惊雾一个哆嗦,被那“一万八”一砸,差点叫出声来。
天呢!他怎么就欠这么多钱了!
“对不起王少,我……我没这么多钱……”
他软着声音,似乎有些局促不安,柔软得像是一只无害的小动物,怯生生地抬眼看人,咬唇道:“要不……我先回去上学,我一定会想办法把钱还给你的。”
王慕青看着他轻轻震颤的眼瞳,莫名其妙想要摸一摸。
他是那种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人,于是趁游惊雾还在发愣时,手便往他眼睛靠过去。
游惊雾却反应很快,猛地向后一躲,结果躲得太快,睫毛不小心被王慕青拔掉一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