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知秋那句“嫁给你”轻如耳语,却像一道滚烫的烙印,狠狠烙在江远山昏沉灼痛的神魂深处。那濒临涣散的意识,竟被这句话生生拽回了一丝清明!
他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,浑浊的眼底映出叶知秋近在咫尺、写满决绝与柔情的脸庞。那惨白如金纸的嘴角,竟极其微弱地、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动了一下,形成一个几乎看不见的、虚弱却真实无比的笑意!与此同时,他那被叶知秋紧紧握住、滚烫得吓人的手,猛地用尽最后残存的气力,用力地、坚定地回握了她一下!力道之大,让叶知秋猝不及防,心头巨震!
这不是濒死的痉挛,这是回应!是他用生命最后的热度,在回应她的承诺!
“行谨!”叶知秋的声音哽咽了,泪水再也控制不住,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滑落,滴在他的脸颊上。
然而,这片刻的温情转瞬即逝。包围圈外,敌人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。
“冥顽不灵!给我杀!一个不留!”幽冥高手阴冷的咆哮如同催命符。
“杀——!”三方人马齐声怒吼,如同决堤的洪水,再次疯狂地涌向卧牛石这小小的角落!这一次,他们不再试探,刀光剑影、毒镖暗器,如同暴雨般倾泻而来!
“顶住!”李生缘嘶吼着,于六九手中的长剑也舞得密不透风,格挡着正面袭来的血刀门重劈,剑刃碰撞出刺目的火花和震耳的爆鸣!叶知卜也放弃了继续压制江远山的毒,怒吼一声加入战团,他的招式大开大阖,硬生生将两个试图从侧面突入的杀手逼退,肩头却被一枚刁钻的毒镖擦过,衣服咧来,好在没有伤及皮肉,这让他瞬间浑身冒冷汗!
靖如玉将乌花死死护在身后,手中短刃勉强紧紧握住,脸色煞白。
“这样下去不行!”李生缘在激烈的拼杀间隙,声音嘶哑地吼道,他背靠着冰冷的岩石,胸膛剧烈起伏,身上又添了几道血痕,“咱们非得被围死在这里,他们耗也会耗死我们!”他的目光扫过昏迷不醒、气息越来越弱的江远山,又看向苦苦支撑的众人,最后落在靖如玉身上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。
他猛地从腰间摘下江远山那张沉重古朴的硬弓,又抓过仅剩的几支箭囊,将它们郑重地放在江远山身边。动作快得没有一丝犹豫。
“我有办法!”李生缘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嘶哑,“我速度快,腿脚利索!我冲出去,吸引他们的主力,往谷深处引!制造混乱!六九、知卜和知秋你们三个,趁机带着行谨和不会武功的姑娘们,从另一侧薄弱点突围!”他指向包围圈相对稀疏的、靠近陡峭岩壁的一侧,那里怪石嶙峋,地形更复杂,追兵也少些。
众人闻言,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!这似乎是绝境中唯一可行的生路!
“真如!”靖如玉精神一振。
“不行!”一个沙哑却异常坚定的声音,如同生锈的铁器摩擦,突兀地响起,压过了所有的厮杀声和风雨声!
众人惊愕地循声望去。
只见原本昏迷的江远山,竟然再次强行睁开了眼睛!他的眼神涣散,布满血丝,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,嘴角不断有黑血溢出,身体因为剧痛和虚弱而微微颤抖。但那双眼睛深处,却燃烧着一股令人心悸的、不肯熄灭的火焰!
他死死盯着李生缘,那只还能动的右手,竟颤巍巍地抬了起来,指向自己:“我…留下…断后!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咳出来,带着浓重的血腥气。
“你疯了?!”李生缘和叶知卜几乎同时失声吼道,眼中全是难以置信和焦急,“你现在这样子,站都站不稳,怎么断后?!”
“咳咳…咳…”江远山剧烈地咳嗽着,身体蜷缩了一下,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。叶知秋慌忙扶住他,用袖子擦拭他嘴角不断涌出的黑血,心如刀绞。
咳声稍歇,江远山猛地吸了一口气,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,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拗:“我…武功底子…还在!能…移山碎石!咳咳…这点毒…死不了!”他挣扎着,试图用那只完好的手臂撑起身体,却徒劳地滑倒在叶知秋怀里,只有眼神依旧死死地盯着外面汹涌的敌人。
他的目光艰难地转向叶知秋,那燃烧的火焰中,夹杂着一种近乎卑微的、却又无比滚烫的渴望,声音低哑却清晰地穿透风雨:
“让我…做一次英雄…不然…咳咳…怎么…配得上你?”
这句话,像一把重锤,狠狠砸在叶知秋心上!在这种生死关头,他想的不是活命,而是…配得上她!
泪水汹涌而出,叶知秋死死咬住嘴唇,不让自己哭出声。她紧紧抱着他滚烫的身体,感受着他生命的流逝,心痛得无以复加。
“江行谨!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!”叶知卜急得眼睛都红了。
“放屁!你留下就是送死!”李生缘更是直接骂道。
但江远山只是固执地看着叶知秋,那只还能动的手,紧紧抓住了她胸前的衣襟,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支撑和执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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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这时,敌人一波更猛烈的攻击再次袭来!数名血刀门大汉悍不畏死地顶着于六九和叶知卜的剑锋,强行冲击狭窄的入口!巨石被劈砍得碎石飞溅!杀手如同鬼魅般从岩石缝隙中探出毒匕!
“没时间了!”叶知卜格开一记重劈,虎口崩裂,嘶声吼道,“腿脚好的护着不会武功的,从那边走!”他指向岩壁方向,“真如,你负责带路突围!知秋,你带着乌花跟紧!六九护着如玉,我留下帮行谨,你们过去接应我和行谨!”
这是眼下唯一能争取最大生机的方案!虽然残酷,但必须抉择!
李生缘看着江远山那决绝的眼神,又看看外面汹涌的敌人,猛地一跺脚,眼中闪过一丝悲愤和无奈:“好!江行谨,你他娘的给老子撑住!你要是敢死,老子追到阎王殿也要把你揪回来!”他将自己的金刚笔放在江远山手中,一把抄起他身边的弓,跃了出去。
叶知秋心如刀割,她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。她猛地俯身,在江远山汗湿冰冷的额头印下一个滚烫的、带着泪水的吻,声音颤抖却清晰:“活着!你说过,你要娶我!”
说完,她决然地松开手,一把拉起吓得几乎走不动路的乌花,对着靖如玉喊道:“如玉,走!”
江远山感受到额头的温热和那声“活着”,涣散的眼神似乎凝聚了一瞬。他极其艰难地,用那只还能动的手臂,支撑着自己,摇摇晃晃地、一点一点地,靠着冰冷的卧牛石,坐直了身子!如同风中残烛,却带着一股宁折不弯的惨烈气势!
他看也没看冲向岩壁方向的叶知秋等人,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锁定着再次汹涌扑来的敌人潮头!那只完好的右手,颤抖着,却异常坚定地,抓起了放在身边的金刚笔!
:()盛世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