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因为你娘是被镜妖害死的,对吧?”
“看见镜妖两个字,手就抖得握不住笔。"
卢宝柚猛地抬头。
山风卷起他的衣角,露出腰间没来得及摘的集训营学员牌——早被他磨得发亮的金属牌上,"淘汰"两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。
"守夜人不是拼命的机器。"
刘启摸出根烟,却在碑前顿了顿,又收了回去,
"你天赋是好,可心里压着块石头,硬往上冲只会被压垮。"
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个牛皮纸袋,
"现在有两个选择:一是跟着我回队里,进预备班再学两年,等心里的坎迈过去了,再穿这身皮;”
“二是拿了抚恤金,找个安稳营生——你爹把大部分抚恤都指定给你了,”
“够在城里买套小房子,开个修车铺什么的。"
牛皮纸袋摊开的瞬间,卢宝柚看见最上面那张纸的抬头——"大夏特别事务局烈士遗属抚恤确认书"。
他的目光往下扫,在"指定受益人"栏停住了:卢秋的签名还是那么潦草,和他十岁时在家长会签到表上写的一模一样。
"你爹走前留了封信。"
刘启把纸袋推过去,"说小柚要是愿意走
我这条路,就替我看遍人间烟火;要是不愿意,就替我好好活着。"
卢宝柚的指尖触到信纸的刹那,
忽然闻到股熟悉的火药味——和他小时候偷翻父亲旧皮箱时闻到的一样。
他猛地想起,那只皮箱里总塞着半盒受潮的火柴,还有张被揉皱的全家福。
原来不是父亲不爱收拾,是每次出任务前,
他都要摸一摸这些东西,确认儿子还在人间等他。
"我我能再待会儿吗?"他的声音轻得像落在碑上的月光,
,!
"就和我爹说说话。"
刘启没说话,只是弯腰把白花重新摆好。
野菊的香气混着露水漫开,他转身时,军装下摆扫过碑前的荒草:"能站在这儿的人,都是被护着长大的。"
他的背影融入夜色,声音却清晰地飘过来,
"你现在能有这一辈子,是因为有人把脊梁骨拆下来,给你垫了路。"
卢宝柚望着刘启的背影消失在山道拐弯处,这才慢慢蹲下。
他从口袋里摸出颗弹珠——是集训营淘汰那天,
他躲在厕所里哭时,从裤缝里掉出来的。
当时他以为是自己攒的,现在才看清,玻璃珠里的蓝纹和碑下那颗一模一样。
"爹,"他对着石碑轻声说,
"我以前总怪你走得狠。”
“现在才明白,你走得急,是怕回头看我一眼,就舍不得走了。"
山风又起时,碑前的野菊轻轻摇晃。
卢宝柚把弹珠放在照片旁,
看着月光将三颗蓝玻璃珠串成一线——就像当年父亲牵着他的手,
走过巷口那排老槐树时,影子叠在一起的模样。
远处传来野狗的吠叫,这一次,卢宝柚听得很清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