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现在回去,正好看看你那宝贝爹留下的烂摊子。"
"闭嘴。"他咬着牙嘀咕。
邻座老太太瞥了他一眼,把孙子往怀里拢了拢。
火车终于晃进清水沟站。
卢宝柚扛着书包下车时,夕阳正往山坳里坠,把土路染成血红色。
他站在站牌下,望着远处冒尖的小洋楼——白瓷砖外墙,红瓦顶子,在破破烂烂的土坯房里扎眼得像根刺。
"那是老卢家新盖的。"卖烤红薯的老汉蹲在炉边,
"他儿子去年回来的,开辆黑车,车标跟豹子似的。"
老汉用铁钩子翻红薯,
"说是什么大老板,给村里修了路,还盖了这楼。"
卢宝柚喉咙发苦。
他记得十岁那年,爹也是这么突然回来的——拎着个黑皮箱,身上有股他没闻过的香水味。
娘扶着门框直咳嗽,他躲在门后,看爹把皮箱往桌上一扔,"咔嗒"打开,里面全是红票子。
"跟我走。"
爹蹲下来,摸他的头,
"跟我去城里,住大楼房,吃麦当劳。"
他没说话。
娘倚着门,指甲掐进掌心,掐出月牙印子。
后来爹摔门走了,皮箱没带走。
他掀开盖子,里面除了钱,
还有张照片——爹搂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,笑得跟朵花似的。
"小同志?"老汉递过烤红薯,"要俩不?热乎的。"
卢宝柚摇头。
他盯着那栋小洋楼,脚底下像灌了铅。
魔童在脑子里哼歌:"进去啊,看看你那好弟弟,看看你娘的遗照是不是供在客厅正中央。"
"滚。"他攥紧书包带,指节发白。
风刮过来,带着山那边的潮气,裹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——像血,又像腐烂的肉。
他突然想起火车上那道影子,青灰色的,没眼睛,咧着嘴笑。
"宝柚?"
身后有人喊。
他回头,看见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,手里拎着一篮鸡蛋。
"我是王婶啊,你娘的老邻居。"